“府尊大人,眼前便有一桩天大的机缘,或可成全他二人的夙愿。”
宋宁见陈伦面露叹息,
立刻抓住时机说道。
“哦?是吗?”
陈伦眸中闪过一丝惊奇与探究,
望向宋宁,
急切问道,
“不知是何等机缘,竟能……呃……成就白姑娘与许大夫这段……姻缘?”
他措辞谨慎,
显然对此说法仍感惊异。
“府尊大人先前所言不差,白姑娘乃修行之身,许大夫是凡俗之人,两者结合,确为世俗礼法与部分天道规则所不容。”
宋宁神色恳切,
继续言道:
“若强行结合,恐招致天道反噬,降下责罚。”
“即便二人情深似海,硬结连理,这段姻缘也必多灾多难,难称美满,甚至可能中途夭折,徒留遗恨。”
宋宁点明了这段关系在世俗与天道层面的巨大阻碍。
随即,
话锋一转,
声音提高了几分,
带着一种揭示曙光的力度:
“然而,若白姑娘能凭借一己之力,集齐完整天机,从中得到解救临安府百万生灵于天花厄运之法,这便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无量功德!”
说着,
宋宁抬头向着天空望去,
幽幽说道:
“此等功德,浩瀚如海,足以涤荡一切因果业力,自然也能抵消她与许仙结合所可能引发的天道责罚!”
“届时,这段原本被视为‘不伦’的姻缘,非但不会再受天谴,反而会因这莫大功德的加持,受到天道认可,转为‘天赐良缘’,甚至会得到上苍的祝福!”
他稍微停顿,
让陈伦消化这层意思,
随即又转向人道层面:
“至于人道纲常之碍…”
“试想,若白姑娘成为拯救全城百姓的救星,活人无数,恩同再造。”
“届时,莫说无人会反对她与许大夫的结合,满城百姓,谁不感念其恩德?谁不视她为万家生佛?”
“这段姻缘,必将成为临安府的一段佳话,受万民称颂!”
最后,
宋宁总结道,
语气沉重而真诚:
“陈大人明鉴,此便是白姑娘不得不希求独占完整天机的难言之隐。”
“她并非贪图功德利于己身修行,实是为了一个‘情’字。”
“为了能与心爱之人得享圆满,不受天罚人非,不得不行此无奈之举。”
“还望大人体谅其一片痴心与苦衷。”
宋宁这番话直接把关于这段不伦孽缘最为隐秘的因果点明,
摆上台面之上。
瞬间,
法海脸色骤然一变,
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原来……其中还有这般隐情……”
陈伦恍然大悟。
他原本以为白素贞只是想独揽功德助长修为,
却没料到背后牵扯着如此曲折的情缘与救赎。
脸上不禁浮现愧色与动容,
转向白素贞,
语气诚挚地道歉:
“是本府思虑不周,不知白姑娘有此难言之隐,先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白姑娘万万海涵。”
然而,
理解归理解,
现实的难题依旧横亘在眼前。
“白姑娘的苦衷,本府明白了,也深感同情。可是……”
陈伦脸上刚刚舒缓的愁容再次凝聚,
他摇头叹息,
显得无比为难:
“法海禅师同样是为解救苍生而来,若因天机分配之事,导致你们双方再起冲突,兵戎相见……”
“这,这岂是本官愿意看到的?你们皆为临安百姓奔波劳累,皆是有功之人。”
“若因此争斗损伤,本官……本官于心何忍?”
“唉……”
说完,
陈伦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府尊大人,法海禅师方才宏论,言犹在耳。”
望着陈伦脸上深切的为难之色,
宋宁看准时机,
再次开口。
他语气诚恳,
仿佛真心为双方考量:
“法海禅师身为佛门高僧,戒杀止争,以慈悲为怀,更有无量胸怀,成人之美。此等美德,正是我辈楷模。”
说着,
他从容转身,
面向法海,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近乎敬重的微笑,
话语却如绵里藏针:
“法海禅师,佛门常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此乃大慈悲,大功德。”
“白姑娘与许大夫两情相悦,其情可悯,其志可嘉。”
“所缺者,唯天道认可与人道祝福耳,如今……”
说着,
宋宁微微停顿了一下,
随即继续说道:
“这完整天机便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化孽缘为佳偶的关键。”
“禅师乃得道高僧,秉持佛法慈悲之念。”
“想必定然愿意玉成此事,将此番机缘,全然让与白姑娘,以全他二人之美满,积此无量功德吧?”
宋宁话音落下,
场间气氛骤然一变。
方才法海抛给白素贞的那个关乎“和平”与“道义”的烫手山芋,
此刻被宋宁以更高一层的“慈悲”与“姻缘”为包装,
轻巧而又犀利地抛了回去。
法海若顺势答应,
那天机碎片便将尽归白素贞,
他金山寺此前种种努力恐将付诸东流。
他若不答应,
那便是当着知府和众人的面,
自毁“慈悲高僧”的人设,
坐实了“拆散姻缘”的恶名,
更将破坏停战协议、率先挑起争端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记反击,
不可谓不精准狠辣。
“法海禅师,”
陈伦听闻宋宁之言,
亦觉得在情在理,
不由得转头望向法海,
带着劝解的语气说道,
“宋公子所言,不无道理。若能以此成全一段良缘,亦是莫大善举。”
“禅师不如……便成全了白姑娘与许仙,将这井中天机,尽数让与白姑娘,如何?”
一时间,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法海身上,
等待着他的抉择。
“此子……真乃我修行道途上之最大魔障!”
面对这被强行塞回的难题,
法海面色依旧古井无波,
心中却已波澜骤起,
默念一声。
他迎着陈伦探询的目光,
手持佛礼,
声音沉稳依旧,
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涩:
“阿弥陀佛。府尊大人,非是贫僧不愿成人之美,亦非吝啬功德。实是……贫僧心中,亦有难言之隐。”
“哦?”
陈伦眸子中再次露出惊异与探究之色,
“禅师竟也有难言之隐?不知是何缘由,可否说与本府一听?或许……我等能寻得两全之法?”
法海闻言,
眼帘微垂,
沉默了片刻。
那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
压得周遭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最终,
他抬起头,
目光深邃,
却带着不容再问的决绝,
缓缓摇头:
“府尊大人,这难言之隐……恕贫僧……无法明言。”
“此中关窍,关乎……天机莫测,牵涉甚大,请恕贫僧……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