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从热闹的街市回到了茶楼的雅间。窗外,市井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宁静。侍女为我们换上了新沏的热茶,氤氲的茶香中,我看着眼前这群来自不同时代的家人,他们脸上还带着刚才逛街时的兴奋与满足。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缓缓扫过他们,然后轻声问道:
“大家觉得,是打天下难受,还是守天下难?”
这个问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朱元璋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刻在骨子里的疲惫与凝重。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打天下,难的是命。”
“那时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今天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吃树皮,啃草根,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难,但心里有股气,有个盼头,想着打下了江山,就能让俺爹妈、让俺的兄弟、让天下所有像俺一样的穷人,都能吃上饭,穿上衣。那股劲儿,能顶破天。”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涩都咽下去。
“守天下,难的是心。”
“江山打下来了,你坐在这金銮殿上,看的不是敌人的刀,而是底下千千万万张脸。你得想,怎么让他们有田种,有饭吃,怎么让官员不贪,怎么让边关安稳。你怕啊,怕自己做得不好,对不起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不起天下的百姓,更怕这江山,像前朝一样,败在自己手里。这颗心,天天都悬着,比打仗的时候还累。”
他看向我,眼中充满了感慨:“全王,你说得对。俺是从农民当上的皇帝,俺最明白。俺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知道被官员欺负是什么滋味。所以俺当了皇帝,杀贪官,兴水利,就是想让他们别再过俺以前过的日子。”
说到这里,我接过了他的话头,声音平静而有力:
“所以我说,如果一个帝王不食人间烟火,那个帝王就不会长久。”
我看着秦始皇,他正默默地听着,若有所思。
“嬴政兄,你一生都在追求绝对的掌控,用严苛的律法来治理国家。但你忘了,法是人定的,也是要人来执行的。如果你不知道百姓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苦,那么你的律法,就只会成为压迫他们的工具,而不是守护他们的屏障。”
我又看向李世民:“世民兄,你开创了贞观之治,被誉为千古一帝。但你晚年,也难免会有猜忌和自满。为什么?因为你离那‘人间烟火’太远了。你听到的,都是臣子们想让你听到的;你看到的,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只有真正走出去,去感受百姓的冷暖,你的心,才能永远保持清醒。”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市井的喧嚣再次涌入。
“帝王,不是神。”我缓缓说道,“帝王,是百姓的‘大家长’。这个家,富不富裕,安不安宁,全看这个‘大家长’,有没有把家里每个人的冷暖,都放在心上。”
“你可以拥有神一般的力量,可以与天地同寿。”我回头看着秦始皇,“但如果你忘记了如何去感受‘人间烟火’,忘记了百姓脸上的笑容是什么样的,那么你守护的,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坟墓。”
“打天下,靠的是武力和谋略。”
“而守天下,靠的是这颗,永远为百姓跳动的、滚烫的心。”
我的一番话,让雅间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朱元璋、李世民、秦始皇,这三位曾经站在权力之巅的帝王,此刻都低下了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们一生都在与天斗、与人斗,却从未想过,守护天下最难的,竟然是守住自己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