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金属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井壁上来回切割。那粘腻的水腥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深水淤泥腐败的灵压，如同潮水般从下方的黑暗深渊中涌上，迅速弥漫了整个平台。
“下面有东西上来了！”茶渡泰虎低吼一声，瞬间转身，暗红色的右臂横在身前，光芒内敛却蓄满力量，死死盯着平台边缘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的肌肉紧绷，右臂深处那股古老力量传来阵阵悸动，仿佛与下方攀升的未知之物产生了某种原始的共鸣——不是友好，更像是领地遭遇侵犯时，猛兽本能的警惕与敌意。
石田雨龙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他松开感知一护状态的手，身形一闪，与茶渡并肩而立，灵子弓瞬间在手中凝聚，湛蓝的箭矢遥遥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灭却师的感知全面投向下方，试图穿透那浓重的黑暗和混乱的灵压，捕捉敌人的具体形态和数量。
“灵压反应……单一，但强度不低！形态……不规则，正在快速移动！小心，它可能拥有攀附或变形能力！”石田语速飞快地通报着感知结果。
井上织姬脸色发白，但她没有慌乱。她知道此刻保护一护是第一要务。她立刻收回了大部分用于包裹蓝色火星的守护力量，将双天归盾的光芒收缩、加固，如同一个坚实的蛋壳，将昏迷的一护和她自己牢牢护在中央。同时，她紧张地看向平台边缘，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攻击。
龙堂寺真吾连滚爬爬地躲到了井上身后，抱着他那台探测仪，声音发抖：“读数混乱……不是虚！至少不是常规的虚！灵压波形……带着强烈的‘物质侵蚀’和‘灵子惰性’特征！像……像是被高浓度灵子长期污染、产生异变的某种……‘实体’！”
他的话音刚落——
“哗啦！！”
平台边缘一处锈蚀严重的格栅猛地向上拱起、撕裂！一只巨大的、覆盖着暗绿色滑腻粘液、形态介于节肢动物鳌足与腐烂藤蔓之间的肢体，骤然破开格栅，狠狠扒在了平台边缘！
那肢体末端并非利爪，而是如同放大数倍、布满吸盘和角质倒刺的怪手，牢牢扣住钢铁，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粘液滴落，在格栅上腐蚀出“滋滋”的白烟。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同样的肢体接连突破格栅，扒住平台边缘！
一个庞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缓缓从下方的黑暗中“升”了上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如同放大了数十倍的、腐败的莲蓬头般的扁圆形“头部”，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空洞，每个空洞都在缓缓蠕动，分泌着暗绿色的粘液，一些空洞里甚至隐约可见类似眼球或口器的结构在转动。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片令人作呕的、不断变化的孔洞集合。
“头部”下方连接着的是如同巨蟒般粗壮、覆盖着厚重粘液和甲壳碎片的躯干，那些扒住平台的肢体正是从躯干两侧延伸而出。更后方，似乎还有更多细长、如同触须般的附属肢体在黑暗中摇曳。
它整体散发着一种与“虚”截然不同的气息——没有那么强烈的灵魂饥饿和恶意，却充满了对物质的侵蚀性、对灵子的惰性吞噬感，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被灵子污染同化的畸形造物。
“这是……什么鬼东西？！”茶渡瞳孔微缩，眼前怪物的形态超出了他对“虚”的认知。
“技术开发局的‘清理失败品’……或者‘环境异化产物’……”龙堂寺躲在盾后，颤抖着说出自己的猜测，“长期处于高浓度、不稳定灵子环境，某些非生命物质或低等生物可能产生不可预料的变异……它可能把我们，尤其是茶渡先生你手臂散发的活跃灵压，当成了‘食物’或者……‘入侵者’！”
仿佛印证他的话，那“莲蓬头”怪物头部中央几个较大的孔洞猛地对准了茶渡，内部结构快速调整，发出了低沉、混杂着水流与摩擦声的嘶鸣，同时，一股浓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灵子惰化效果的暗绿色粘液，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直袭茶渡！
“躲开！”石田厉喝，同时手中灵子弓弦一振！
“咻！”
湛蓝箭矢后发先至，精准地命中了那股粘液束的中段！蕴含着纯净灭却师灵力的箭矢与充满惰性污染灵子的粘液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灼烧声，成功将粘液束截断、净化了大半。但仍有少量粘液溅射开来，落在平台格栅上，立刻将钢铁腐蚀出坑洞，冒出刺鼻白烟。
茶渡在石田出手的瞬间已然侧身闪避，同时右拳带着暗红色的光芒，狠狠砸向那怪物扒住平台最近的一只肢体关节处！
“砰！”
闷响声中，那覆盖着粘液和甲壳的肢体猛地一颤，被砸得向下沉了沉，甲壳碎裂，粘液飞溅，但并未断裂。怪物发出一声吃痛的嘶鸣，其他几只肢体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又向上攀爬了一大截，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上平台！更多的孔洞开始瞄准，显然准备发动更密集的攻击！
“不能让它完全上来！平台撑不住！”石田快速判断，连续数箭射出，目标是怪物头部那些正在蓄力的孔洞，试图干扰其攻击。
然而，那怪物头部的孔洞似乎拥有一定的独立防御能力，部分孔洞快速闭合或偏移，灵子箭矢大多被厚重的粘液和甲壳偏转或消耗，只有一两箭造成了轻微伤害。它的主要注意力，依然死死锁定在茶渡身上，似乎对他右臂散发的“高质量”灵压格外渴望。
“它盯上我了。”茶渡沉声道，眼神锐利。他不再被动闪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暗红色的右臂光芒略微增强，“那就让它来试试！”
他看准机会，在怪物又一次喷射粘液的间隙，猛地俯身前冲，避开水柱般的粘液，燃烧着红光的右拳如同重锤，自下而上，狠狠轰向怪物躯干与头部连接的相对脆弱部位！
怪物似乎没料到茶渡如此悍勇，几只支撑的肢体匆忙移动想要格挡，但茶渡这一拳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咚！”
沉重的一击结结实实地命中！暗红色的力量爆发开来，不仅带有物理冲击，更带着那股古老力量特有的、对异常灵压结构的“排异”与“压制”效果！
“呜——！！！”
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尖啸，整个庞大的身躯向后仰倒，扒住平台的肢体一阵剧烈摇晃，险些掉落下去！被击中的部位甲壳大片碎裂，暗绿色的粘液如同血液般喷涌，更有一股混乱的灵压从伤口处泄露出来。
有效！茶渡的力量对这种由灵子污染催生的畸形实体，似乎有额外的克制效果！
但茶渡自己也并不好受。这一击几乎用上了他目前能稳定调动的全部力量，右臂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酸痛，那股古老力量在爆发后也变得有些躁动。他迅速后撤，喘息着调整状态。
石田抓住怪物受创失衡的瞬间，灵子弓拉至满月，一支远比之前凝练、箭身甚至浮现出细微银色纹路的箭矢骤然成型！
“弧雀·穿云！”
箭矢离弦，无声无息，却带着极致的穿透与净化意念，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银色闪电，直射怪物头部中央、孔洞最密集的核心区域！
怪物本能地感到了致命威胁，头部所有孔洞疯狂蠕动，喷出大股粘液试图构筑防御，同时支撑的肢体拼命想要将身体拉回平台下方。
然而，银色箭矢仿佛无视了粘液的阻碍，径直穿透而过，精准地没入了那核心区域！
“噗嗤！”
没有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刺破了什么囊泡的声响。
怪物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紧接着，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所有孔洞同时溢出混乱的灵光和无意义的嘶鸣，扒住平台的肢体无力地松开，整个身体如同垮塌的沙堆，向着下方的黑暗深渊滑落下去，只留下渐渐远去的、物体坠落的沉闷回响，以及平台上几处被腐蚀的坑洞和残留的暗绿色粘液。
危机……暂时解除了。
茶渡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右臂的光芒黯淡下去，传来阵阵虚脱感。石田也松了口气，放下灵子弓，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下方，确认没有其他东西再爬上来。
井上撤去了部分双天归盾，关切地看向茶渡和石田：“你们没事吧？”
“没事。”茶渡摇了摇头，挣扎着站起身，看向一护，“他怎么样？”
井上连忙检查，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好像……稍微稳定了一点点。刚才战斗的时候，虚白的活跃度似乎……有所下降？”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石田走过来，再次感知了一下，眉头微蹙：“不是错觉。外部的激烈战斗和威胁，似乎……转移了虚白部分‘注意力’？或者说，外部实在的危机，刺激了一护自身求生和守护的本能，那漆黑的本质抵抗意志有所增强，暂时遏制了虚白的侵蚀速度。”他看向下方黑暗的深井，“看来，绝对的安静对他未必是好事，适度的、可控的外部压力，反而可能帮助他维持自我意识的‘锚定’。”
这个发现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但刚才那种怪物，不能再来了。”茶渡看着自己依旧酸痛的手臂，“我的力量消耗很大，需要时间恢复。而且，它可能不止一个。”
龙堂寺此时才敢探出头来，心有余悸地看着下方：“应、应该不会密集出现……这种‘环境异化体’通常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刚才那个可能是这片区域最强的，或者……是被茶渡先生力量吸引过来的唯一一个。但它的出现也说明，这片地下空间，比我们想的还要‘脏’，各种意义上的。”
他调整了一下探测仪，忽然“咦”了一声：“等等……刚才那怪物坠落的时候，好像……撞穿了下面某个薄弱结构？下面的灵子读数……变了！好像……有个相对稳定的空洞区域？”
石田和茶渡立刻看向他。
“能确定位置和安全性吗？”石田问。
“深度大约在我们下方三十米左右，灵子环境相对‘干净’，惰性污染灵压浓度很低，似乎有独立的通风……像是一个被遗忘的旧设备室或者小型储藏间？”龙堂寺看着屏幕上重新构建的模糊三维图像，“入口可能被刚才的坠落砸开了……但下去的路……”
他看向那被怪物撕开、现在空空荡荡、边缘还滴落着粘液的破损格栅缺口。
下去，意味着主动进入更深的未知区域，远离可能的出口。
但留在平台，暴露在通风井中，可能再次遭遇袭击，也不利于一护的状态调整。
石田的目光扫过昏迷的一护，疲惫但眼神坚定的茶渡和井上，最后落向下方那片被砸开的黑暗。
“准备绳索，或者用我的灵子箭固定。”石田做出了决定，“我们下去。那里可能更隐蔽，也更适合让一护和茶渡恢复。总比在这里当活靶子强。”
短暂的休整后，众人用仅存的物资和石田的灵子箭矢制作了简易的索降装置。茶渡先行下去探查，确认安全后，石田和井上小心地将一护用布带固定，缓缓降下。最后是龙堂寺和石田。
下方果然是一个被遗忘的、约莫四十平米大小的旧设备间，堆积着一些报废的电机和管道零件，灰尘厚积，但空气尚可流通，最重要的是，灵子环境确实相对稳定，没有强烈的污染或恶意灵压。
他们将一护安置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用废布料铺了个简易的床铺。
井上继续用双天归盾维持着他最基本的稳定。茶渡和石田则抓紧时间休息，恢复力量。
龙堂寺则开始检查这个设备间的结构，试图找到可能的其他出口或有用信息。
在昏暗的光线下，一护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但在无人察觉的灵魂深处，那缕被短暂强化的蓝色火星，在外部危机暂时解除后，似乎又开始缓缓黯淡下去。而虚白的苍白脉络，在经历了短暂的“分心”后，再次将“目光”投向内部，并且……似乎对那蓝色火星与外部“锚点”和“守护”建立的脆弱联系，产生了更明确的“兴趣”与“探究”。
模仿与学习，从未停止。
深井之下的短暂安宁，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平静。新的威胁或许暂时远离，但内在的崩坏，仍在无声而坚定地推进。
而在这旧设备间某个锈蚀的管道背后，一块脱落了大部分油漆的金属铭牌上，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字母，似乎是一个缩写项目编号，其格式……与技术开发局的某些机密档案编号，有着惊人的相似。
只是无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