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钢铁骨架在稀薄的月光下伸展,如同巨兽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以及一种更为尖锐、令人牙酸的气息——高浓度灵压腐蚀现实产生的焦糊味。
黑崎一护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传来的、并非完全源于物理伤害的剧痛。他手中的斩月漆黑而细长,卍解“无华”的姿态极尽内敛,却无法掩盖他周身紊乱、暴躁,且不断滑向深渊的灵压。
“第三波……”他低声嘶语,目光扫过周围。
地面上散落着技术开发局特制缚道的残骸,如同破碎的琉璃,还在微微闪烁着不祥的灵光。更远处,几名穿着白色研究服、却配备着精锐灵压兵器的追兵倒在地上,身体被一种极其纯粹的“切断”概念所伤,伤口平滑得诡异,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在触及实质前,那股力量就已“否定”了部分存在。
这是虚白的力量,属于“无”的恐怖。
(不能再用……绝对不能再依赖它了……)
一护在心中告诫自己,握紧斩月刀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内心的景象:那片原本由李默的蓝色网络勉强维系平衡的空间,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代表“织网者”的湛蓝光辉黯淡到了极致,网络支离破碎,只剩下些许微弱的、源自本能的灵子流在试图连接断裂处,如同垂死者的神经末梢抽搐。
李默的意识,彻底沉寂了。
而在这片崩溃的网络之上,是猖獗蔓延的苍白。虚白的身影不再局限于角落,它仿佛渗透了整个意识空间,冰冷的白色灵压如同粘稠的液体,缓缓流淌。无数苍白的触手缠绕、勒紧着代表“静”之根基的斩月大叔,那位总是沉默着给予他力量的中年男人,此刻身影模糊,被压制得几乎无法动弹,只有那灰色眸子里还残留着一丝担忧与警示。
至于虚白本身,那双充满兽性与戏谑的黄色眼眸,正透过意识的屏障,直接盯着一护的灵魂。它不再仅仅是低语,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同化,每一次动用它的力量,一护就感觉自己的意志壁垒被刻下一道无法磨灭的“刻痕”,属于“黑崎一护”的部分正在被冰冷的“无”所侵蚀。
“为了掩护大家……必须撑住……”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冰冷冲动。浦原先生需要时间,八小时,这是他能为同伴们争取到的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
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灵压警报。四面八方,数个点同时亮起,复杂的鬼道符文在空中迅速构筑,形成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囚笼,将一护所在的这片区域彻底封锁。
“捕捉结界,完成。”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目标,黑崎一护。状态确认:高灵压反应,不稳定,伴有高浓度虚化特征污染。执行预案:乙——强制拘束,采样分析。”
更多的白色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他们手中的兵器不再是单纯的杀伤型,更多是释放着干扰灵子、制造重力场、甚至直接针对灵魂进行剥离的诡异装置。技术开发局的作风,永远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研究性质。
“真是……没完没了!”一护低吼一声,斩月横斩。
黑色的月牙撕裂空气,精准地切向结界的一个节点。然而,在月牙触及节点的瞬间,那处的空间微微扭曲,月牙的力量仿佛被无形之手抹去了一部分,威力大减,只是让结界壁障荡漾起一阵涟漪。
“分析完成:目标斩击蕴含‘切断’规则优先级过高,常规防御无效。启动‘灵子分解’应对模式。”
冰冷的报告声中,一护感到脚下一沉。地面浮现出圆形的阵法,强大的吸力传来,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重力,更是在疯狂抽取、分解他的灵压!
“可恶!”他试图跃起,却发现四周的空气也变得粘稠,如同陷入泥沼。
烦躁感、无力感,以及内心深处对同伴安危的焦虑,混合着技术开发局这种毫无情绪、如同对待实验品般的追捕方式,彻底点燃了他一直压抑的怒火。
(保护不了……谁都保护不了吗?像那时候面对白哉一样……像……)
冰冷的触感,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不……需要力量……更多的力量……)
意识深处,被苍白触手紧紧缠绕的斩月大叔似乎挣扎了一下,发出无声的呐喊。但这点微弱的抵抗,瞬间就被汹涌的苍白淹没。
虚白的嘴角,咧开了一个狰狞而愉悦的弧度。
现实世界中,一护的身体猛地一僵。
然后,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浓郁的、不祥的苍白灵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呜啊啊啊——!”
不再是之前刻意引导的些许力量,这次是彻底的爆发!苍白的灵压如同风暴般席卷,技术开发局精心布置的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那些干扰、分解的装置在接触到这苍白灵压的瞬间,其存在的“概念”就被部分否定,纷纷失效、崩解。
靠近一护的几名追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他们的身体、灵压,甚至部分装备,就在这苍白的光芒中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了部分结构,瞬间失去战斗力。
一护抬起头,他的双眼已经彻底被虚白的惨白所占据,瞳孔收缩成野兽般的竖线。他的左侧脸颊,开始爬上半边苍白的骨质面具,花纹狰狞。原本清亮的少年声线,此刻混合着低沉的、非人的重音。
“烦人的……虫子……全部……消失吧……”
他不再是单纯地使用“无”之力,而是正在被虚白“覆盖”。
斩月“无华”的刀身上,攀附上了丝丝缕缕的白色纹路,细长的刀身微微震颤,发出渴望毁灭的嗡鸣。
“目标灵压剧变!虚化程度急剧上升!超过临界点!危险等级提升至‘特’!”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波动,“请求支援!重复,请求……”
话音未落,一道纯粹由“无”之力构成的苍白虚闪,已在一护指尖凝聚。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种令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陷入死寂的恐怖感。
他对着警报声传来的方向,随意一指。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一道惨白的光束掠过,路径上的一切——钢铁支架、厂房残骸、地面,乃至更远处几名刚现身的追兵和他们的防御鬼道——都在接触的瞬间,中间部分“消失”了,留下光滑如镜的切面,仿佛它们原本就不该存在。
工业区边缘,一栋废弃厂房的屋顶上。
空间微微波动,浦原喜助的身影悄然出现。他依旧戴着那顶绿白条纹的帽子,帽檐下的眼神却再无平日的戏谑,只剩下无比的凝重。他手中小巧的折扇合拢,紧紧握着。
“还是……到了这一步吗?”他低声自语,看着远处那被苍白灵压笼罩,如同灾厄化身的身影。“强行协调失败,李默的网络彻底崩溃,‘静’之根基被压制……虚白的‘凶’正在接管。”
他瞥了一眼身后空座町的方向。商店的结界还能支撑,转移的准备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石田、井上、茶渡,他们都还需要时间。
但一护……已经没有时间了。
“技术开发局的这些家伙,真是会挑时候。”浦原的眉头紧锁,“这种程度的‘无’之力爆发,坐标恐怕已经被尸魂界更深层的存在锁定了。更麻烦的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护脸上那不断凝结、似乎要与灵魂彻底融合的骨质面具上。
“一旦这面具完全成型,与灵魂刻印结合,‘黑崎一护’的存在本身,可能就会被‘虚白’彻底覆盖、否定。到那时,就不是失控,而是‘替换’了。”
浦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如同怀表般的装置,其上的指针正在疯狂摆动,最终定格在一个危险的红色区域。
“底牌……不得不提前掀开一张了啊。”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决断,“希望能赶上吧。一护君,在你被那片‘白浊’彻底吞噬之前……”
下方,彻底被兽性支配的一护(或者说,虚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着痛苦与狂喜的咆哮。他手中的斩月·无华,已经完全被苍白浸染,化作一柄象征着“否定”与“终结”的凶刃。
他不再区分敌我,不再有目标,只是本能地想要将周围的一切,连同自身的存在痛苦,一并“抹除”。
苍白的光辉,再次凝聚。
而浦原喜助的身影,消失在了屋顶。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护与那片即将被“无”之力波及的、尚有平民残留气息的区域之间。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巨大的透明光壁瞬间展开,但浦原很清楚,这远远不够。
他必须直面这片,正在吞噬少年的,“白浊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