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代别苑的夜,再次深沉如水。但与初来时的惶恐不安不同,这一次的夜色里,酝酿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和室内,灯火通明。人工网络的阵基已被弥代翁以更复杂的符文加固,灵木枝条与暗色玉石上流淌着比以往更加凝练的光辉。空气中灵子的密度高得惊人,几乎凝成实质,那是独立灵脉被全力调动的迹象。
浦原喜助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宽松的和服,而是换上了一套紧身的、带有细微电路般纹路的黑色作战服,外面罩着他那标志性的墨绿色羽织。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断检查着阵基的每一个节点,与弥代翁进行着最后的数据核对。
“灵脉输出稳定,结界已强化至最高级别,足以隔绝绝大多数外部灵压探测和内部能量逸散造成的波动。”弥代翁的声音依旧平和,但语速稍快,“‘心魂沉潜’的辅助咒文也已准备就绪,可在关键时刻稳固他的意识核心,防止被过度侵蚀。”
“嗯。”浦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站在阵基旁,面色凝重的众人,“这次不同以往。不是监测,也不是缓冲,而是要以外部网络为撬棍,强行在一护君灵魂壁垒上,为他的意识开辟一条通往‘静之根基’的临时通道。过程会非常危险,虚白的反扑必然猛烈至极。你们三人,”他看向石田、井上和茶渡,“需要提供的不仅仅是力量支撑,更是意志的锚定。一旦感受到通道有崩溃迹象,或者一护君的意识出现被污染、同化的征兆,不要犹豫,立刻全力将他‘拉’回来!哪怕……可能会对他造成一些损伤。”
石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明白。”
井上用力点头,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我一定会把一护同学带回来!”
茶渡沉默地握紧了拳头,右臂上的暗红色纹路隐隐发亮。
最后,浦原的目光落在了一护身上。
一护站在阵基中央,感受着周围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灵压。体内,那人工网络带来的“清晰感”此刻反而成了一种负担,让他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那片被冰冷与恶意重重封锁的区域,那个连意念靠近都会感到刺痛的核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脏的狂跳和灵魂深处传来的、源于虚白本能的不安躁动。
“准备好了吗,一护君?”浦原问道。
一护抬起头,眼神中虽然还有紧张,却不再有迷茫和恐惧。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啊。总不能……一直躲下去。”
“记住你的目标——斩月。忽略虚白的干扰,穿透它的封锁,无论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都不要回应,不要停留。你的意志,是唯一能穿过那片苍白风暴的船。”浦原最后叮嘱道,“开始吧。”
一护闭上双眼,盘膝坐下。意念迅速沉入体内。
几乎在他开始内观的瞬间,外界的力量便汹涌而至!
石田、井上、茶渡的灵压,在浦原的精确引导和弥代翁的咒文加持下,不再是之前那样温和地连接,而是化作三股凝练的、带着尖锐突破意志的光柱,沿着人工网络预设的路径,狠狠地“钉”入了一护的灵魂壁垒!
“嗡——!”
一护身体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灵魂壁垒被强行撬开的痛苦,远超乎他的想象!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意识空间内,那原本只是蛰伏的苍白灵压,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的试探性侵蚀,而是铺天盖地的、纯粹的“否定”洪流!苍白的浪潮以毁灭一切的姿态,咆哮着冲向那三股外来力量侵入的点,试图将这股“冒犯”彻底抹除!
外部,阵基光芒狂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石田、井上、茶渡三人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摇晃,拼尽全力维持着输出,构筑起坚固的防线,抵挡着那透过灵魂连接传来的、冰冷刺骨的冲击。
“就是现在!一护!”浦原的喝声如同惊雷,在一护意识中炸响!
一护猛地一咬牙,集中起所有的意志,沿着那三股外部力量强行开辟出的、在苍白浪潮中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狭窄“通道”,向着那片被封锁的灰色区域,一头撞了进去!
“轰!!!”
闯入封锁区的瞬间,仿佛从狂风暴雨的海面,骤然沉入了万米之下的深海。压力陡增,光线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粘稠得令人窒息的苍白。
冰冷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疯狂地试图渗透他的意识,无数充满诱惑与毁灭的低语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回头……前方唯有沉寂……)
(拥抱“无”……便可解脱……)
(他们都在利用你……抛弃你……)
那声音不再是模糊的意念,而是化作了具体的话语,甚至模拟出露琪亚、井上、石田、乃至他父亲黑崎一心的声音,充满了失望、指责与背叛!
(假的……都是假的!)
一护在心中怒吼,死死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凭借着与外部那三股力量微弱的连接感,以及内心深处对斩月大叔那份纯粹的信任,拼命地向前“游动”。
他“看”不到方向,只能依靠直觉,向着那股即便被压制到极致、却依旧散发着微弱“静”之意念的源头靠近。
每前进一分,压力便增大一分,低语便恶毒一分。他的意识体开始变得模糊,边缘处甚至开始有被苍白同化的迹象。
外部,井上织姬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负责的安抚力量在虚白如此直接的恶意冲击下,首当其冲。
“井上!”石田急呼,但他自己也快要到达极限,维持通道的秩序框架正在崩裂。
茶渡咬紧牙关,暗红色的灵压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顶住最大的压力冲击,巨人右臂上的裂纹开始渗出细微的血珠。
“撑住!”浦原双手结印,羽织无风自动,自身庞大的灵压毫无保留地注入阵基,强行稳定着通道,“他快到了!”
意识深处,一护感觉自己快要被那无尽的苍白和恶意吞噬了。意识越来越模糊,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就在他即将力竭,意识即将被彻底冲散的瞬间——
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灰色光芒,在前方无尽的苍白中,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是斩月大叔!
一护精神大振,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点微光猛冲过去!
他冲破了最后一层粘稠的苍白壁垒,闯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区域。这里依旧被苍白的触手重重缠绕、封锁,但中心处,斩月大叔的身影模糊地伫立在那里,双眼紧闭,如同沉睡,周身散发着那微弱却坚定不移的灰色光芒。
“大叔!”一护的意识体发出无声的呼喊,试图靠近。
斩月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那双紧闭的眼睛,似乎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没有言语,只有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注入了一护几乎枯竭的意识中:
(……心……于……静……)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属于“静”之根基的力量,顺着那道意念,反向流淌进了一护的意识体。
仿佛久旱逢甘霖,一护那即将溃散的意识瞬间稳固了不少,甚至感觉自身那漆黑的灵压都活跃了一丝。
成功了!他联系上了!
然而,就在这成功的刹那,封锁这片区域的无数苍白触手,如同被彻底触怒,疯狂地收紧了!更外围,那被暂时阻隔的“否定”洪流,以更加恐怖的威势,朝着这个小小的“平静”区域发起了总攻!
“通道要崩溃了!拉他回来!”浦原嘶声吼道。
外部,石田、井上、茶渡同时发力,沿着那即将被苍白彻底淹没的通道,强行拉扯一护的意识!
“呃啊——!”
一护感到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作用在意识体上,同时,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意念如同附骨之疽,顺着那尚未完全切断的连接,狠狠地撞击在他的灵魂核心上!
“噗!”
现实世界中,一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阵基的光芒瞬间黯淡,连接中断。
石田、井上、茶渡三人也同时脱力,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充满了后怕与疲惫。
浦原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昏迷的一护,迅速检查他的状况,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样?”弥代翁上前问道。
“……意识受损,灵魂震荡,虚白的反扑比预想的更凶狠。”浦原沉声道,“不过……通道成功建立了片刻,他似乎……传递回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着昏迷的一护,眉头紧锁。
这次冒险的叩问,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那一闪而逝的、来自斩月的微弱回应,以及随之流入的那一丝“静”之力量,是否能在少年混乱的灵魂中,留下一颗足以改变战局的种子?
答案,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