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的空气带着一股微凉的晨意，混杂着隔壁早餐店传来的油炸食物香气和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这种过于平凡和真实的气息，反而让刚刚从尸魂界地狱归来的几人感到一阵恍惚和不真实。
一护是第一个恢复意识的。他发现自己躺在浦原商店后面那间熟悉的、堆满杂物的房间里身下的榻榻米传来干燥而踏实的感觉。阳光透过糊着白纸的拉门，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还活着。回到了现世。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的剧痛和疲惫。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刻痕依旧存在，如同嵌入骨髓的冰刺，每一次心跳都传来隐隐的抽痛。强行压制和使用那股力量的代价远超想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粗暴地揉搓过后又勉强塞回了躯壳，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身旁。石田雨龙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榻榻米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似乎还在昏睡。井上织姬趴在他旁边的矮桌边，似乎是因为过度疲惫而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茶渡泰虎则靠坐在墙角，巨人的右臂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胸膛缓慢而有力地起伏着。
他们都还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庆幸涌上心头，几乎让他眼眶发热。他强行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醒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护抬头，看到浦原喜助倚在门框上，依旧戴着那顶白绿相间的帽子，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他的脸色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感觉如何，黑崎先生？”浦原走进来，将茶杯放在一护旁边的矮桌上。
“……还死不了。”一护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建议你还是躺着比较好。”浦原用扇子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你们几个，尤其是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是被打碎后勉强粘起来的瓷器，需要静养，不能再乱动了。”
他看了一眼其他几人，继续说道：“石田君和井上小姐主要是灵压透支和体力耗尽，需要时间恢复。茶渡先生的伤势复杂一些，他右臂的异化似乎与现世相对稳定的环境产生了某种‘排异’反应，恢复速度反而更慢了，需要特别关注。”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一护身上，变得严肃起来：“至于你，黑崎先生，你的问题是最棘手的。肉体的伤势反而是小事，关键是你的灵魂……那道‘刻痕’的侵蚀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它已经不仅仅是附着，而是开始与你的灵魂本源产生‘共生’趋势。强行压制和使用，每一次都在加速这个过程。”
浦原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一护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他沉默着，感受着灵魂深处那无法忽视的冰冷与悸动。
“有办法……分离它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浦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很难。至少以我目前掌握的知识和技术，几乎不可能做到在不摧毁你灵魂的前提下，将那种层次的‘虚无’之力完全剥离。它就像一种极其霸道的寄生藤，根须已经扎进了你的灵魂土壤深处。”
他看着一护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话锋一转：“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无法剥离，不代表无法‘控制’。我之前说的‘驾驭’思路，依然是目前唯一的可行方向。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让你能在不迷失自我的前提下，有限度地引导和使用那份力量，甚至……利用它的特性，来对抗它自身。”
“这需要时间，需要大量的研究和实验，也需要你自身拥有极强的意志力。”浦原强调道，“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随时可能面临失控的风险。”
一护闭上了眼睛。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从他在尸魂界第一次主动引动那股力量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
“技术开发局……会追来吗？”他换了个问题。
“一定会。”浦原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不会放弃对你这个‘异常样本’的研究。空间褶皱的坐标他们肯定记录下来了。虽然跨界追踪需要时间和权限，但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阳光静静地洒落，窗外传来麻雀叽喳的叫声和自行车驶过的铃响，现世的日常如此平静，却与他们刚刚经历的、以及即将面临的危机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过了一会儿，石田也悠悠转醒。他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当看到熟悉的环境和一护时，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又因身体的疼痛而蹙起了眉头。
井上也被动静惊醒，她看到一护和石田都醒着，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但那份喜悦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
茶渡也睁开了眼睛，沉默地对众人点了点头。
劫后余生的庆幸渐渐褪去，现实的残酷再次摆在面前——伤势、体内的隐患、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追兵。
“当务之急，是让你们尽快恢复基本的行动力。”浦原打破了沉默，“我会调配一些针对性的药物和灵子补充剂。黑崎先生，你需要特别的心理疏导和意志训练，我会帮你安排。至于防御措施……”他摸了摸下巴，“商店本身的结界需要加强，还得准备几个应急的藏身点和撤离方案。”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既然都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甚太！小雨！把早饭端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商店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几分不太正经的活力。花刈甚太不情不愿地端着粥和小菜进来，?屋雨则乖巧地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伤痕累累的“客人”。
喝着温热的白粥，感受着食物带来的真实暖意，一护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之前尸魂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但他知道不是。
体内那冰冷的触感，灵魂的疲惫与创伤，以及同伴们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后怕与凝重，都在提醒着他——噩梦并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个舞台。
他抬起头，透过拉门的缝隙，看向外面那片被晨光照耀的、熟悉的空座町天空。
战斗，还远未结束。
而他，必须在这短暂的平静中，尽快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体内的怪物，强到足以保护身边的人，强到足以面对下一次，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风暴。
他握紧了手中的勺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现世的晨光，温暖而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