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在黑暗与混乱的漩涡中载沉载浮。黑崎一护感觉自己被撕扯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发出不同的声音，诉说着不同的欲望。
属于他自己的橙色意志在呐喊，是不甘，是愤怒，是对力量的渴望，也是对失控的恐惧。
斩月大叔的灰色根基在低鸣，是沉稳的安抚，是试图修复裂痕的努力，却也带着一丝对现状的凝重。
李默那淡蓝色的网络在尖叫，是劫后余生的絮叨，是对刚才战斗数据的疯狂复盘，还有对虚白那“粗暴教学”的喋喋不休的抱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而虚白那纯白的狂暴，则如同背景噪音里永不停歇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嘶吼与嘲弄，它不再试图立刻夺取主导权，却像毒液般渗透在每一个意识的间隙，污染着精神的土壤。
“三位一体”？不，此刻更像是一锅被强行搅和在一起、属性相克、即将爆炸的魔药。之前战斗中被强行压制的冲突，在安全下来后，以更猛烈的方式反弹、爆发。
……
当一护的意识艰难地挣脱黑暗的泥沼，重新感受到身体的存在时，首先袭来的是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与极致的虚弱。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浦原商店地下空间那张熟悉的平台上，身上缠满了浸透着奇特药味的绷带，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清凉与刺痛交织的感觉，显然是经过了处理。
他尝试动弹手指，却感觉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连抬起眼皮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哦呀？醒了吗，黑崎先生？”浦原喜助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一护艰难地偏过头，看到浦原正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复杂灵子纹路的仪器，似乎刚才正在对他进行检测。夜一则不见踪影，大概是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我……”一护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还活着？”
“勉强算是吧。”浦原放下仪器，用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脸上虽然还带着惯有的笑容，但眼神却颇为严肃，“不过，情况可不太妙。灵压透支，身体多处受创，这些倒还是小事，静养一段时间总能恢复。关键是……”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绷带，看到一护体内那混乱的灵魂景象。
“……你的灵魂，‘伤’得很重。不是被外力击伤的那种，而是从内部……‘撕裂’的。”
一护心头一沉。他当然明白浦原指的是什么。虚白的强行介入，那不顾一切地引动力量、甚至短暂操控身体的行为，就像是用一把生锈的钝刀子，在他那刚刚初步成型的“三位一体”协调架构上，狠狠剐了一刀。
“那家伙……虚白……”一护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与后怕。
“啊，那个充满‘活力’的新住户。”浦原点了点头，“他的‘帮助’方式，确实……比较直接。虽然暂时击退了强敌，但也让你的内在平衡濒临崩溃。现在你的灵魂就像一座勉强维持、却布满了裂痕的堤坝，任何一点情绪的剧烈波动，或者再次尝试高强度的力量协调，都可能导致彻底的……决堤。”
决堤？那会怎样？一护不敢细想。是力量失控暴走？还是灵魂彻底分裂，被某个意识（尤其是虚白）完全吞噬？
【听见没！听见没！帽子男都说了！都是那个白毛疯子的错！】李默立刻在内部频道里嚷嚷起来，试图撇清关系，【我就说他的方法太野蛮了！宿主，以后咱们得防着他点！还是我跟老头靠谱！】
【哼！废物就是废物！连这点力量都承受不住！】虚白沙哑的嗤笑声立刻反击，【没有我，你们早就被那个冰块脸碾碎了！现在倒来怪我？！想要力量，又害怕代价？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斩月大叔的灰色虚影沉默着，只是不断散发出沉稳的波动，试图加固那摇摇欲坠的“堤坝”，但他的努力在另外两方的争吵和内部裂痕面前，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一护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内部的争吵与外界的压力交织，让他刚刚苏醒的意识又变得混乱起来。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看向浦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三位一体”协调的道路，掌握了卍解“无华”，难道就因为虚白这一次的乱来，就要前功尽弃，甚至面临更糟糕的境地吗？
浦原看着一护眼中那混杂着痛苦、不甘与一丝脆弱的神色，收起了扇子，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
“首先，是‘静养’。”他指了指周围的仪器和一护身上的绷带，“不仅仅是身体的恢复，更重要的是灵魂的‘平复’。你需要时间，让那些裂痕自行愈合，或者至少，稳定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尽量避免剧烈的情绪波动，也暂时不要再尝试深度调动斩魄刀的力量，尤其是……那种强行糅合的状态。”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有些力量，如同烈酒，偶尔助兴尚可，但若将其当作日常饮水，只会烧穿肠胃。”
这话显然是在点明虚白力量的危险性。
“其次……”浦原沉吟了一下，“你需要重新‘认识’你的力量，以及你体内的……‘住户们’。”
“认识？”
“没错。”浦原的目光变得深邃，“斩月先生（指大叔）代表着你力量的‘根基’与‘传承’，是锚点。李默先生（浦原似乎能感知到其存在并自行赋予了称呼）代表着‘变化’与‘可能性’，是催化剂。而虚白……他并非凭空出现，他源自于你内心更深处的某种‘本质’，是猛药，也是剧毒。”
“你不能简单地排斥他，否认他的存在，那只会让他积累更多的怨气，在关键时刻带来更大的破坏。但你也不能像这次一样，毫无节制地依赖甚至被他主导。”浦原缓缓说道，“你需要找到一种方式，去‘理解’他，去‘驾驭’他，而不是被他吞噬，或者与他同归于尽。”
理解虚白？驾驭虚白？一护想到那双血红的、充满了纯粹毁灭欲望的瞳孔，就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太难了……”一护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挫败感。
“当然难。”浦原毫不意外，“否则，尸魂界历史上，也不会仅有极少数存在，能够真正处理好死神与虚力量之间的关系。但这或许，就是你独一无二的道路，黑崎先生。”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让一护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日子，你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外部的敌人，更是你内心的……战场。”
浦原离开了，地下空间恢复了寂静。
一护躺在平台上，望着头顶那由灵子模拟出的、略显苍白的天花板，内心却如同暴风雨过的海面，看似平静，水下却依旧暗流汹涌，充满了破碎的桅杆与危险的漩涡。
他能清晰地“听”到体内那三个（或者说四个）声音。
斩月大叔沉稳的低语，如同试图修复船只的工匠。
李默喋喋不休的分析与吐槽，像是紧张的水手在清点损失。
而虚白……那充满了恶意与嘲弄的混沌低语，则如同深海中窥视着破损船体的巨兽，等待着下一次将其彻底拖入深渊的机会。
破碎的平衡，混沌的低语。
前路，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