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不速之客与骨髓提案
隔离会客室四面是单向透明的强化玻璃，冰冷、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就是全部。空气过滤系统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更添几分压抑。
楚锋和林墨坐在桌子一侧，目光沉静地看着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护送”进来的访客。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风衣，面容普通，带着一种常年身处高位的从容，甚至有些过于从容。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据袋，里面静静躺着一根边缘染着暗红、部分翎管碎裂的白色羽毛，正是莱昂哈德的羽翼特征。
“楚锋队长，林墨先生。幸会。”男人微微颔首，将证据袋放在桌上，声音平和，听不出敌意，“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叫沃尔特，冯·埃申巴赫家族的法律顾问，兼……一些特殊事务的协调人。”
“沃尔特先生，”楚锋的声音没有波澜，目光扫过那根羽毛，“带着敌首的信物，擅闯军事管制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坦诚，队长。”沃尔特微微一笑，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莱昂哈德少爷的……一些个人行为，为家族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和风险。我此次前来，是代表家族中理智的声音，希望能与贵方，达成某种程度的……谅解，甚至合作。”
“合作？”林墨冷冷开口，目光锐利如刀，“和一个绑架、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刚刚与我们血战一场的疯子家族合作？”
沃尔特对林墨的敌意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下：“林墨先生，您比资料中看起来更加……锐利。关于莱昂哈德少爷的行为，家族内部同样存在巨大分歧。康拉德少爷，也就是莱昂哈德少爷的弟弟，对兄长近年的疯狂举动深恶痛绝。此次事件，虽然令人遗憾，但也让家族内部一些反对声音得以彰显。”
他稍稍前倾身体，压低声音：“莱昂哈德少爷已经返回家族，但他伤势不轻，而且因为此次失败，他在‘议会’内部的支持者也有所动摇。康拉德少爷希望，借此机会，重新整顿家族事务，并与贵方这样强有力的……潜在朋友，建立沟通渠道。”
“比如？”楚锋不为所动。
“比如，山下那个‘生态保全基金会’的真实账目和部分未公开的研究方向资料。”沃尔特抛出一个诱饵，“比如，关于‘代达罗斯工坊’近期在欧洲的几个非公开物资中转站信息。又比如……”他看了一眼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看穿后面监控室的雷霆和夏瑶正在分析的数据库，“关于‘载体-7号’，也就是你们救回的那位艾莉西亚·冯·瓦尔德克小姐的一些……原始基因谱系档案和早期观察记录。这些，或许能帮助陈博士更好地理解她的状况。”
这些信息的价值毋庸置疑。但楚锋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条件。”
“条件很简单。”沃尔特坐直身体，神情变得严肃，“第一，家族希望此事到此为止。莱昂哈德少爷将受到内部约束，不再主动与贵方为敌。相应的，家族希望贵方也不要再针对家族产业或个人采取进一步行动。第二，关于艾莉西亚小姐，家族希望在她……情况稳定后，能有机会与她进行沟通，毕竟，从血缘和古老契约上说，瓦尔德克家族与埃申巴赫家族渊源颇深。当然，这一切以她的意愿和健康状况为前提。”
他顿了顿，补充道：“作为善意的开端，康拉德少爷愿意先提供基金会部分敏感账目的访问密钥。至于其他信息，可以在我们建立起初步互信后，逐步交付。”
这是典型的谈判伎俩，先给甜头，再画大饼，核心是“停战”和“接触艾莉西亚”。楚锋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权衡。与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的古老家族彻底敌对，确实会带来无数麻烦，如果能暂时稳住他们，甚至获得一些关键情报，对小队目前休整和调查有利。但对方的目的绝对不纯，尤其是对艾莉西亚的兴趣。
“我们会考虑你的提议，沃尔特先生。”楚锋最终说道，“但在这之前，我们需要看到‘诚意’。先交付账目密钥，并保证莱昂哈德及其残余势力，在接下来四十八小时内，不会有任何针对我方及相关人员（包括夏瑶女士）的举动。否则，一切免谈。”
沃尔特似乎早就料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头：“很合理。密钥我会在离开前交给你们。至于莱昂哈德少爷的动向，我会尽力确保。那么，期待您的好消息。”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林墨，意味深长地说：“林墨先生，您的血液……很特别。莱昂哈德少爷对此念念不忘。请务必，妥善保管。”
访客离开，会客室内只剩下楚锋和林墨，以及桌上那根染血的羽毛。
“他在警告，也在挑拨。”楚锋沉声道。
“他知道我的血有问题。”林墨握紧了拳头，沃尔特最后那句话，让他感到一阵寒意。敌人对他“钥匙”属性的觊觎，从未停止，而且越来越直接。
“加强你和夏瑶的安保等级。另外，他提到夏瑶，不是偶然。”楚锋眼中寒光一闪，“艺术家，夏瑶那边最近有什么异常？”
艺术家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头儿，刚刚截获到一些可疑信号，正在尝试追踪源，目标是夏瑶的几个备用安全屋节点！对方行动很隐蔽，但手法不像‘影契议会’常用的风格，更……商业化，像是顶级的职业情报贩子或雇佣侦探。”
“果然。”楚锋脸色一沉，“沃尔特前脚来谈判示好，后脚就有人摸夏瑶的底。这是在展示肌肉，也是在施压。告诉夏瑶，立刻启动最高级别隐匿协议，转移至‘堡垒’安全屋。‘雷霆’，你带两个人，远程策应，如果发现威胁，授权自由开火。”
命令迅速下达。但林墨的心却无法平静。夏瑶因为他提供的强化剂，已经卷得更深，现在又被直接针对。而他，面对战友接连重伤，面对艾莉西亚濒死的神经崩溃，面对敌人越来越猖獗的威胁，却感到自己的力量提升……似乎遇到了瓶颈。
“钥血”带来的恢复力是强，但更多体现在伤口愈合和体力恢复。对于磐石那种结构性重创，对于艾莉西亚那种基因和神经层面的崩溃，似乎力有未逮。敌人可以不顾伦理，用无数生命去试错，去强行推进技术。而他们，束手束脚。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他找到正在实验室里，对着一堆“天使-I型”数据苦思冥想的陈博士。
“博士，我的血……对艾莉西亚的稳定效果，是基于什么原理？”林墨开门见山。
陈博士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初步分析，是你的血液细胞中，蕴含着一种极其活跃的、具有强大生命能量信号和基因调和因子。它无法直接修复艾莉西亚被篡改和侵蚀的神经，但能像一种‘超级安抚剂’和‘营养剂’，暂时平复她体内的排异风暴，并为正常细胞争取喘息时间。但这治标不治本，而且效果在衰减。”
“如果……”林墨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干涩，但眼神无比坚定，“如果不是血液，是骨髓呢？骨髓是造血组织，蕴含最原始、最富生命力的干细胞和生长因子。如果用我的骨髓提取物，配合你们的研究，是不是有可能……开发出效果更强、更持久的稳定剂，甚至……促进修复的药物？”
陈博士猛地愣住了，眼镜后的眼睛瞬间睁大：“骨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墨？！骨髓穿刺有风险，提取和处理原始干细胞更是极其复杂敏感的工程！而且，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成功率……”
“我知道有风险，知道可能没用。”林墨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但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快的、可能有效的方向之一。磐石躺在那里不知何时能醒，艾莉西亚可能活不过一个月，夏瑶在外面被职业猎手追踪！敌人在用最疯狂的速度推进他们的技术，我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了！”
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陈博士：“用我的骨髓，做研究。如果，如果真的能有所突破，研发出更强的恢复或治疗药剂……我请求，优先给夏瑶使用。不是作为实验体，是作为增强。她现在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也是敌人明确的目标。她需要更强的自保能力，不能总是被动躲藏。她的强化剂只是基础，如果能有更高级的、基于我骨髓研究出来的、安全的强化或恢复方案，请给她。”
林墨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决绝：“这是我的条件，也是我的请求。用我的骨髓，去赌一个更强的未来，去保护我们还能保护的人。博士，请认真考虑这个方案。如果评估后风险可控，我自愿接受。”
陈博士看着林墨眼中那簇燃烧的、近乎偏执的火焰，沉默了。他当然明白林墨的担忧和急切。作为研究者，他何尝不想有更直接、更高效的研究材料？骨髓，尤其是林墨这种特殊个体的骨髓，其研究价值确实远超普通血液样本。但这其中的伦理风险、对林墨自身健康的潜在影响、以及那渺茫的成功率……
“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林墨。”陈博士最终缓缓说道，“这需要最高级别的伦理审查、严格的风险评估，以及楚锋队长的批准。而且，即使一切通过，过程也绝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这可能会对你造成永久性的影响。”
“我明白。”林墨点头，“我会去找头儿说。但请博士您，先从技术的角度，开始做可行性研究，准备方案。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了。”
离开实验室，林墨径直走向楚锋的办公室。他知道这个提议近乎疯狂，但他更知道，按部就班的代价，他们可能已经支付不起了。雷克斯、杰西、磐石……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下一个倒下的，是夏瑶，或者是奄奄一息的艾莉西亚，甚至是队伍里的任何人。
他必须用尽一切办法，抓住任何可能，让己方的力量，追赶上敌人那疯狂进化的脚步。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骨髓。
（第9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