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逆刃
安全屋的中央屏幕上，新闻画面在跳动。信号极差，满是雪花和扭曲的条纹，但那绝望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像是从世界裂缝中挤出的最后呻吟。
“……自由之声……最后广播……隔离墙失效！重复，曼哈顿中区沦陷！空中打击……已授权……”
画面剧烈晃动、旋转，最后定格在布满灰尘和血污的地面。背景是连绵不断的嘶吼与零星的、绝望的枪声，随后信号彻底断绝。
另一段相对“稳定”的官方播报切了进来。主播面色是精心修饰过的苍白，声音干涩得像在宣读讣告：“……圣廷生命基金会再次敦促，所有公民遵循指引，前往‘曙光’指定接种点……这是目前已知最有效的预防与生存保障途径……”
画面底部，一行小字幽灵般滚动：“三代中和剂，今日配额500，累计排队人数2，137，804。”
楚锋伸出手，关掉了屏幕。房间里霎时只剩下设备低沉的嗡鸣，以及几人压抑的呼吸。
“先放火，再卖水。老把戏了，只是这次，他们烧的是全世界。”角落里的雷克斯靠着他那台自检中的机械义肢，独眼盯着漆黑的屏幕，声音冰冷。
杰西调出最新的舆情监测数据流，摇了摇头：“我们之前抛出的证据，热度峰值已经过去。在生存成为唯一议题的炼狱里，追究灾难起源的真相，已经成了奢侈品。盛庭的公关机器正在把水搅浑。”
“所以，我们没能阻止他们，甚至连声音都快被淹没了？”林墨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完全是。”陈博士走上前，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数据图谱递给楚锋，同时指向林墨，“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方向和可能性。林墨的体内正在发生的事，是科学上的奇迹。他是活着的抗原库和生物感应器。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我们需要‘普罗米修斯’项目的完整实验数据——原始的基因图谱、变异记录、神经调控信号参数，一切！没有这套‘源代码’和‘实验日志’，我们就像在黑暗中盲人摸象，研发针对性净化方案和阻断手段的效率太低！而敌人，他们手握全套资料，可以精准地污染水源，或者制造出更难对付的变种。我们是在和一场精心策划的生物闪电战赛跑，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指挥台中央那盏深红色的保密通讯灯，骤然急促闪烁起来。
楚锋迅速完成验证。接通的瞬间，一个经过多重加密、失真严重却充满威仪与沉重感的声音响起：
“‘利剑’最高指挥部，致‘零号安全屋’。全局态势通报：过去七十二小时，全球主要水源地及残存秩序据点遭受协同生物攻击的模式已确认。与‘丰收’指令模型高度吻合。敌人正在系统性地剥夺基本生存条件，并清除有组织抵抗。”
声音停顿，电流嘶哑中带着艰难。
“基于‘淬火计划’取得的唯一积极进展，及上述极端严峻态势，指挥部命令：即刻激活‘逆刃’行动。目标：渗透代号‘黑礁’的敌方前沿据点，获取‘普罗米修斯’与‘神谕’项目的全部核心实验数据。首要任务：确保数据完整获取或拷贝。次要任务：评估其防御及生物兵器数据。最终底线：携带数据，安全撤回，尤其确保林墨同志的安全。他的生物样本价值等同于数据本身。”
“情报分析显示，敌人‘丰收’指令下一轮高峰冲击迫在眉睫，预计窗口期仅有5至7天。”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我们没有时间等待大规模军事集结或漫长磨合——所有成建制的正规力量都被钉在各个沦陷区、隔离墙和必须保卫的战略节点上，疲于应对。你们是总部能在最短时间内，从各个战线缝隙中抽调、组合而成的，唯一兼具‘钥匙’与‘手术刀’属性的单位。你们将在行动中完成最后的磨合。”
“你们的任务不是打赢一场战役，而是执行一次针对病源‘大脑’的、与时间赛跑的急诊手术。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窃取。这是用你们一支小队的所有风险，去博取扭转整个战略被动局面的唯一可能。通话结束。”
通讯切断。
楚锋站在原地，缓缓转身。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滤净，只剩下纯粹的任务指挥官式的专注，以及被极限时间催逼出的冷冽。
“命令确认。最终目标：‘黑礁’数据核心。准备时间：120小时。”他的声音平稳，却像拉紧的弓弦，“然后，去把那套‘罪恶的百科全书’，偷出来。”
高精度情报开始解压显示。孤悬于深海的黑色礁盘，在多光谱扫描下逐渐显露其水下庞大的复合结构。防御评估报告上的内容令人窒息：常备精锐私人武装、自动化防御平台、严密监控，以及可能存在的生物警戒单元。
“一座要塞化的深海实验室兼前哨。”杰西总结道，“已识别一条潜在切入路径：水下冷却涵管。优点是偏僻，直通次级循环区；缺点是单一通道，风险高。”
“那就是我们的入口。”楚锋标记了它。
“指挥部核准的特种人员补充清单已抵达，他们将在24小时内直接前往东南沿海集结点与我们会合。”楚锋调出名单：
‘铁砧’：重火力支援专家，前“泰山”旅火力营军士长，以沉稳如山、精通火力衔接着称。
‘夜枭’：侦察与狙击专家，长期活跃于高危边境地带，拥有超乎常人的耐心与环境融入能力。
‘焊枪’：工程破障专家，原工兵部队传奇人物，擅长在各种极端条件下无声开启通道。
‘水鬼’：水下作战与载具专家，海军“蛟龙”退役，对海洋环境有着鱼类般的直觉。
‘白鸽’：战地外科与生化防护专家，总院特种创伤中心骨干，同时持有分子生物学学位。
“加上我、林墨、杰西，构成七人核心行动组。”楚锋继续部署，语速因时间压力而更快，“夏瑶，雷克斯，你们留守‘零号’，负责后方情报枢纽、通讯保障及‘火种’协议的最终执行。雷克斯的机械体深度改造与神经接驳还需巩固，不适合此次极限水下与封闭环境作战。”
夏瑶用力抿唇，点头。雷克斯重重哼了一声，用扳手敲了敲义腿膝盖，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安排。
“目标、时限、人员明确。”楚锋走到全息战术沙盘前，“黑礁”及其周边海域的立体模型浮现。“我们没有时间进行长时间的整合训练。接下来五天，我们只有时间完成最基本的装备适配、通讯测试、路线熟悉和紧急预案推演。真正的磨合，将在进入‘黑礁’之后，用实战来完成。”
他的手指点向那条幽暗的深海涵管。
“制定潜入、获取、撤离的骨架方案。核心是‘隐蔽’、‘精准’、‘快速’。我们不是去征服，是去进行一次闪电盗窃。‘水鬼’负责输送；‘焊枪’负责开锁；‘夜枭’负责清除障碍和预警；‘铁砧’提供必要的火力支撑；杰西负责对抗电子防御；白鸽确保我们的身体健康；林墨，你是全队的生物雷达；而我，负责把所有人带到目标前，再带出来。”他看向林墨，目光如炬，“尤其是你，林墨。行动中，你的首要职责是预警。我们没有时间慢慢适应，你必须立刻成为团队的眼睛。清楚？”
“清楚。”林墨迎着目光，清晰回答。五天，这个期限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紧迫。
“很好。”楚锋收回目光，声音斩钉截铁，“那么，开始准备。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时间不在我们这边。要么在五天内带回希望，要么成为深海岩石上另一串被时间抛弃的代号。”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充满了极限倒计时下的高压。每一分钟都必须计算。他们不仅仅是在筹备一次任务，更是在为这个滑向深渊的世界，执行一次与末日赛跑的、不容有失的急诊手术。
窗外，是吞噬一切的无尽夜色。而在这山腹深处的堡垒中，一场针对更深远海底堡垒的、读秒开始的无声风暴，已然开始汇聚。
（第4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