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为何会提前集结?是他们内部出现了变故,促使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还是……有什么别的、我所不知道的变数,搅动了命运的轨迹?
“变数”……我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最大的变数,不就是我自己吗?我重生归来,改变了与太子的纠葛,在那次祭奠后,将关于落鹰峡的“噩梦”告诉了谢长卿!
难道……难道正是因为我的警示,让他们采取了与前世不同的策略,从而打乱了北狄原有的部署,迫使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
这个念头让我遍体生寒。若真是如此,那这场因我而起的“山雨”,是否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长卿他们,面对这提前到来且更加凶险的战事,能否应对?
前世一直困于深宫,对外所知有限的我,此刻彻底迷失了方向。未来的迷雾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要浓重。我唯一能确定的,我在意的人可能因我的干预,身处这风暴最中心。
这种认知带来了一种沉重地压力和负罪感。我不仅仅担忧他们的安危,更承受着“历史可能因我而改写”所带来的巨大不确定性,是好是坏?是吉是凶?我的干预,究竟是救赎,还是……更大的灾难?
我将额头顶在窗棂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痛感让我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既然路已偏离了前世的轨迹,那么我能做的就是沿着这条未知的岔路,走下去!
唯有握紧手中所能掌握的一切,步步为营,才能在这诡谲的命运浪潮中,为自己,也为我在意的人,争得一线生机。
思绪及此,一个迫在眉睫的担忧浮上心头——粮草!
前世,谢长卿最终战死沙场,固然有北狄的原因,但也与当时朝中有人掣肘、粮草补给不及时有莫大干系!这其中,难保没有萧景琰因忌惮谢家军功而默许的纵容!
不能重蹈覆辙!
朝廷的供给会迟滞,会出问题,但我必须为他们准备一条暗处的补给线!长卿留给我的产业和银钱,此刻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筹备粮草,不能明目张胆,否则极易引来猜忌,必须暗中进行。
——或许,可以借着经营长卿留在北疆附近州府的产业暗中扩大规模,以商行的名义,在关键城池设立分号。明面上是做南北货殖、皮毛药材生意,暗地里,则利用商队之便,大量、分散地收购和囤积耐储存的粮食、药材、御寒的皮毛布料。
这些物资,平时储存在商行自己的仓库里,一旦战事吃紧,或者朝廷补给出现问题时,便能通过隐秘的渠道,设法送到长卿和父亲手中。即便最终用不上,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这件事,需要可靠的人手,周密的计划,更需要……与长卿取得联系,让他知道有这么一条潜在的后路,在关键时刻能够启用。
想到这里,我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这一次,我没有写那些缠绵的思念与担忧,而是用极其隐晦的言辞,提及我打算“打理北地产业,以备不时之需”,并询问他是否有“可靠之人可荐,以助商事”。我相信,以他的聪慧,定能明白我的深意。
写完信,我用特殊的火漆封好,唤来抱荷,让她务必通过王掌柜那条线,以最快的速度,秘密送往北疆。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弦依旧紧绷。筹备粮草、设立商行,绝非易事,需要大量的银钱、可靠的人手和精心的运作,其中风险重重。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可能帮到他们的方法了。
窗外,夏日的蝉鸣依旧聒噪,却再也驱不散我心头那愈积愈厚的、源自对未知命运的深深忧虑。
“小姐,” 抱荷送信回来,脸上带着担忧,递上一盏温热的安神茶,“您脸色不太好,喝口茶润润吧。信已经交给王掌柜了,他保证会万无一失。”
我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一丝暖意,看着抱荷,这个历经两世都忠心不渝的丫头,有些话,或许只能对她说。
“抱荷,”我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说……若是因为我多说了几句话,改变了某些事情,却可能让局面变得更危险,我……是不是做错了?”
抱荷愣了一下,显然没完全明白我话中的深意,但她看着我的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小姐怎么会做错!小姐做的每一件事,定然都是有道理的。奴婢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奴婢知道,小姐心善,事事都为别个人着想。”
她顿了顿,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就像小姐之前让奴婢悄悄送出去的那封信……虽然奴婢不知道具体写了什么,但肯定是能帮到谢小将军的,对不对?小姐是想未雨绸缪,对不对?”
我看着她纯粹信任的眼神,心中微暖,却也更加沉重。抱荷如此信任我,将身家性命系于我身,我更不能行差踏错。
“是,我想帮他,想帮父亲。”我握住她微凉的手,“但朝廷的事,复杂得很。有人在前线拼命,就有人在后面……使绊子。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我得自己想办法,给他们留条后路。”
抱荷似懂非懂,但听到“使绊子”和“留后路”,她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用力点头:“小姐需要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这条命都是小姐的!”
“眼下,确实有件要紧事,需要你格外留心。”我拉她坐在身旁“王掌柜那边送来关于北地商行或来自北疆的信件,都必须你亲自接手,绝不可经第二人之手。对外,只说我在学着打理嫁妆铺子,明白吗?”
抱荷神色一凛,立刻郑重应下:“奴婢明白!绝不出半点差错!”她眼中闪烁着紧张又兴奋的光芒,仿佛参与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看着她,心中稍安,但那份源于未知的沉重压力并未减轻。我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北疆那烽火连天的景象。长卿、父亲我要你们铺设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