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宫中的医女很快赶到,同来的还有两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永和宫内顿时忙碌起来,热水、纱布、药材迅速备齐。
两位嬷嬷经验老道,仔细检查后沉稳回禀:娘娘胎位正,宫口已开三指,约莫到明早便能顺利生产。
我稍稍安心,在含翠的照料下保存体力。夜幕降临,阵痛逐渐规律,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如兰身边的大宫女带着几个嬷嬷求见,神色惶急:
年妃娘娘恕罪!皇子突发急症,贵妃娘娘特命奴婢来请太医!
我心中一震,强撑着问道:皇子现在如何?
那宫女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不敢隐瞒,小殿下已经昏迷不醒,御医说,怕是...怕是熬不过去了!
含玉立即低声道:娘娘,此时调走太医恐有不妥,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但皇子体弱是实情,若真在此时出事,我难免要担上见死不救的罪名,即便这真是柳如兰的算计,倘若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不仅我会被千夫所指,刚出生的孩子更会背负上克死兄长的恶名。
让太医去吧,只留张太医在此即可。我思忖片刻,如今我生产顺利,皇子病情却是刻不容缓。
姐姐!苏婉容急得直跺脚,你这还生着孩子呢!
太皇太后派来的嬷嬷却沉稳开口:有我们在,娘娘放心。
我看着她们沉稳的眼神,点了点头。
太医们离去后,永和宫重归平静。我按照嬷嬷的指导调整呼吸,积蓄力量。张太医在外间候着,一切井然有序。
然而到了子夜时分,情况突然变得凶险。阵痛越来越剧烈,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娘娘,坚持住!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女医一边迅速施针,一边给我灌下味道奇特的药汁。
银针闪烁,药香弥漫,一股暖流伴随着剧痛再次席卷而来。有人在我耳边不断鼓励:娘娘,用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娘娘坚持住!已经看到头了!接生嬷嬷的声音带着鼓励。
含翠不停地为我擦拭汗水,声音哽咽:娘娘,再使把劲!
苏婉容紧紧握着我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姐姐,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我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后,终于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啼哭声。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是个小皇子!接生嬷嬷喜极而泣,恭喜娘娘!
我虚弱地露出微笑,想要看看孩子,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突然感到身下涌出大量温热液体。接生嬷嬷脸色骤变:不好!这是血崩的先兆!太医!
含翠立即为我诊脉,声音发紧:娘娘胎心变弱了!脉象急转直下,必须立刻施针止血!
太后派来的医女立即上前,取出银针:让奴婢试试!
就在银针落下的瞬间,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袭来...
不好!血崩了!快止不住血了!接生嬷嬷的惊叫声划破夜空。
张太医急忙进来,施针后却面色凝重:这出血之势非同小可,必须请院判大人亲自施针才行!
我躺在床榻上,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快速流逝。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抱荷!快!带上人去请太医!苏婉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抱荷跌跌撞撞地冲出去,殿内只剩下我微弱的喘息声。含玉立即上前,双手抵住我的后背,一股温热的内力缓缓输入。
娘娘坚持住,含玉的声音依然冷静,但我能感觉到她掌心微微颤抖,属下用内力护住您的心脉。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如年。我的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沉浮,只能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
终于,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抱荷独自一人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娘娘...昭阳宫不放人,说皇子...皇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柳贵妃下令,说若是院判离开昭阳宫,就要治他的罪...
什么?!苏婉容气得浑身发抖,就知道不能心软。
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好啊...好一个柳如兰!都是皇嗣,你扣住太医,将来就算追究,也只会说你爱子心切。若是皇子真出了事,你还能博得众人同情...
含玉的内力源源不断输入,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开始紊乱。含翠急得直掉眼泪:这样下去不行,娘娘的血止不住,含玉姐姐的内力也支撑不了多久!
眼睛通红如同被困小兽般的苏婉容,猛地抬起了头。她看着床榻上气息奄奄、面无血色的我,眼中骤然迸发出一股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的厉色!
柳如兰! 她低吼一声,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豹,猛地转身,冲到墙边,一把抽出悬挂在墙上作为装饰的一柄镶宝石的长剑!
婉容娘娘!您要去哪儿?!不可冲动啊! 抱荷见状,惊骇失声,试图阻拦。
苏婉容猛地回头,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单纯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冲动?我姐姐都快没了!我还管什么冲动不冲动!我去柳如兰那儿!她不放太医,我就用这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看她放不放!她若不肯,大不了…大不了我与她同归于尽,黄泉路上,也不能让姐姐孤零零一个人!
回来!我用尽最后力气喝止,她既然敢用自己儿子的命来赌,就是算准了我们不敢冒险...
话音未落,又是一股热流涌出。接生嬷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不行了...老奴...老奴无能为力了...
含玉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却仍强撑着:娘娘...属下绝不会让您有事...
婉容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决绝而悲伤,仿佛在作最后的告别。她猛地转身,娇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宫灯下快如鬼魅,直冲殿外。
含玉!拦住她!我用尽最后力气喊道,腹部的剧痛让我几乎咬碎银牙。
含玉立即要追,却被含翠厉声喝止:不能停!你正在用内力护住娘娘心脉,一旦中断,娘娘立刻就会...
含玉咬紧牙关,额间沁出细密汗珠,放在我背心的手掌微微发颤,却丝毫不敢松懈。我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在体内流转,勉强维系着即将消散的意识。
而此时,苏婉容已经持剑闯入柳如兰的昭阳宫。她一剑劈开试图阻拦的宫人,染血的宫装衬得她如同索命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