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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鲁拉着袁庆林,一头扎进那堆被他自己美其名曰学术垃圾实际就是废品回收站的深处,瞬间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科研合体状态。两人蹲在一个半埋在废弃零件里、外形酷似特大号蜂窝煤炉但通体闪烁着不稳定电弧仿佛随时准备升天的装置前,脑袋几乎凑到一起,唾沫与灰尘齐飞,手舞足蹈,争论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洞窟顶。

不对不对,公输鲁的胡子乱翘着,用一根烧焦的金属棍在地上划拉着鬼画符般的算式,嘴里嚷嚷着混沌阻尼器的反馈回路必须用五阶非线性。他坚称三阶的收敛速度太慢,阻尼系数会上冲过量,容易引发二次谐振崩溃,说到激动处金属棍在地上戳得火星四溅。

袁庆林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反着诡异的光,手里捏着个滋滋冒火花的电容状物体比划着反驳。他觉得五阶非线性模型太复杂,实时计算负担重,需要额外加装三个辅助演算阵列,而他们现在这条件,上哪找星核砂和灵纹铜去。他主张用三阶近似,加个自适应修正因子,虽然精度损失百分之零点三,但稳定性提升两倍,堪称性价比之王。

放屁,公输鲁眼睛瞪得像铜铃,吼着精度就是生命,百分之零点三的误差积累到第七次能量跃迁就会引发模态灾变。他反问稳定性有个屁用,炸起来更均匀吗。材料不够就拆东墙补西墙,他指着角落里一个扭曲成麻花状的金属框架,说看到那个废了的灵能虹吸装置没,里面的吸能髓管纯度够,拆了磨粉,掺点地火灰烬,他能手搓出替代材料。

那玩意儿放射性残留超标,袁庆林据理力争,说用了它,这炉子就不是混沌阻尼器,是混沌辐射源了。操作者离得近点,三天掉光头发,五天灵根变异,语气严肃得像在宣读安全手册。

掉头发算什么,灵根变异是福气,公输鲁一脸理所当然,甚至有点跃跃欲试,说搞科研就要有献身精神,说不定能觉醒稀有属性,那才是赚大了。

韩逸梦和云璎珞远远站在相对安全的区域,那是一个没有明显爆炸痕迹和可疑液体积水的小土坡,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位天才的激情碰撞。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臭氧味和某种甜腻的腐败气息更浓了,还夹杂着电弧的噼啪声和零件被暴力拆卸的金属哀鸣,仿佛在演奏一曲工业死亡金属。

他们不会真把这炸了吧,云璎珞传音,清冷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不确定。她梦境之力感知中,那蜂窝煤炉内部的能量反应正在危险的红线附近反复横跳,像极了喝醉酒的跳楼机。

看运气,韩逸梦嘴角抽了抽,说老袁虽然疯,但惜命。公输鲁看起来不像,他补充道,同时芯片的预警模块已经默默将周围区域的危险等级上调了三级,并在内部日志标注此地不宜久留。

就在这时,争论似乎告一段落。公输鲁猛地一拍大腿,又拍起一股烟尘,吼道那就折中,用四阶变分近似,加双回路冗余校验。材料用虹吸装置髓管粉混合阴煞泥和雷击木炭,虽然性能衰减百分之十五,但稳定性和抗辐照能力提升。就这么干,他挥手定案,然后指派任务,小袁拆东西,他去准备阴煞泥,上次好像埋在那边第三个爆炸坑底下。

袁庆林眼睛放光,嗷一声就扑向了那个麻花装置,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仿佛那不是危险品而是心爱的玩具。公输鲁则哼着荒腔走板完全不在调上的小调,从腰间解下一个脏得看不出原色仿佛用了百年的储物袋,开始在一个焦黑的土坑里奋力挖掘,很快挖出一团冒着森森寒气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的黑色胶泥,那便是阴煞泥了。

韩逸梦觉得不能再让这两个疯子自由发挥了。他轻咳一声,提高音量,公输前辈,袁兄,且慢动手。

两人同时回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狂热,眼神灼热得能融化钢铁。

小子,有事快说,没看正忙着拯救,呃,优化世界吗,公输鲁不耐烦地挥手,手里那团阴煞泥还在往下滴着诡异的黑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前辈,我等既蒙允准在此观摩,可否请前辈稍作介绍,此地究竟在进行何等伟业,韩逸梦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顺便小小拍了个马屁,说晚辈观此处气象万千,遗珍遍地,心中实在好奇得紧。

气象万千,遗珍遍地,公输鲁愣了愣,环顾四周自己搞出来的这片末日废土般的景象,浑浊的老眼里居然闪过一丝得意。嘿嘿,小子有点眼光,他咧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不过这些算什么遗珍,都是失败品,垃圾,垃圾中的战斗机。

他随手踢开脚边一个半融化的像是痰盂的法器残骸,走到洞窟中央相对干净的空地,叉着腰,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虽然背景是爆炸坑和废品山。既然你小子诚心诚意地发问了,老子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这里,丙字三号试验区,以前是堆放熔火之心废弃炉渣和实验垃圾的地方,老子来了之后,就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研究的,是打破这该死世界规则的东西。

他手指胡乱一指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垃圾,语速快得像在说相声。看见没,那个像夜壶的,是无序灵能坍缩原型机,理论上能把狂暴的幽冥煞气压缩成高纯度的惰性能量块。可惜第一次实验就把老子半个实验室炸上了天,现在只能当花盆,还养不活花。那边那个像烤焦的章鱼的,是相位折叠跃迁引擎,想搞短距离空间跳跃来着,结果跳是跳了,跳进去的东西再也没出来,估计还在哪个空间夹缝里飘着呢。还有那个,对,就是长得像粪叉的,是生命场逆向共鸣增幅器,本来想强化神魂,结果把老子养了十年的看门狗旺财变成了见啥啃啥的疯狗,最后被老子忍痛拆了,旺财也送人了,听说现在在隔壁矿区当保安队长,混得还不错。

他如数家珍,语气里没有半点失败者的沮丧,反而充满了看老子多牛逼搞出这么多奇葩的自豪感,仿佛那些不是事故,而是了不起的行为艺术。韩逸梦听得眼皮直跳,这哪是实验室,这简直是禁忌科技事故纪念馆兼奇葩发明展示厅。

当然,这些都是小儿科,公输鲁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像两盏突然点亮的探照灯。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仿佛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老子真正在搞的,是大家伙,是能改变一切的东西。

他左右张望一下,尽管洞里除了他们没别人,还是做贼似的凑近韩逸梦,一股混合着汗臭、焦糊和古怪药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差点把韩逸梦熏个跟头。小子,你听说过秩序之遗吗,他神神秘秘地问。

韩逸梦心中猛地一跳,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茫然,秩序之遗,晚辈孤陋寡闻……

啧,一看就是乡下土包子,公输鲁嫌弃地撇撇嘴,但显然分享秘密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秩序之遗,传说中是上古某个牛逼到不行的大能文明留下的遗产,一套完整的基于某种至高法则的系统。现在总枢那帮废物用的芯片啊,阵法啊,能量网络啊,据说都是从那套系统里衍生出来的皮毛,还是被改得面目全非漏洞百出的皮毛,他语气充满了不屑。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老子不信邪,凭什么我们只能用人家改剩下的破烂。老子要直接从源头入手,研究秩序之遗本身,研究那套法则的底层逻辑。然后,他眼睛放光,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然后找到它的漏洞,它的后门,它的叛逆面。老子称之为混沌侧写。

混沌侧写,韩逸梦咀嚼着这个词,感觉有点意思。

对,混沌侧写,公输鲁唾沫横飞,手在空中乱划。任何秩序,都有其反面,即混沌。就像光与暗,生与死。总枢那帮蠢货,只知道一味强调秩序,压制混沌,把幽冥煞气当成垃圾,把能量流动搞得死板僵硬。他们根本不懂,混沌不是敌人,是另一种力量,是无序中的有序,是毁灭中的新生,是老树发新芽,是便秘后的通畅。

韩逸梦默默后退半步,最后这个比喻大可不必,而且味道有点冲。

老子的研究,就是要找到利用混沌,甚至引导控制混沌的方法,公输鲁挥舞着黑乎乎的手,让混沌为秩序所用,让无序成为新的有序。到时候,什么狗屁能量网络,什么芯片控制,统统给老子靠边站。老子要建立一套全新的充满活力的自由的能量体系,让每个人都能当自己的神,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在洞窟里引起阵阵回音。

口号很响亮,理想很丰满。但看看周围这惨不忍睹的实验现场,韩逸梦严重怀疑这位的实践能力,以及他对于安全的定义是否与常人相同。

前辈志向高远,晚辈佩服,韩逸梦拱了拱手,决定把话题往实际方向引,毕竟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也会变得不正常。不知前辈目前研究,可有什么阶段性成果,他实在不好意思用成功这个词,感觉用在这里是种亵渎。

成果,当然有,公输鲁挺起胸膛,仿佛一个炫耀玩具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看起来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看见那边那个冒着紫烟的大锅没。

韩逸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洞窟角落有一个直径足有丈许布满裂缝正汩汩冒着诡异紫色烟雾的巨型石锅,锅里似乎还煮着某种粘稠的不断冒泡的黑色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与腥臭混合的气味,仿佛是什么恶魔的料理。

那是混沌原汤试验型,公输鲁自豪地介绍,用手比划着。用七七四十九种不同属性的失败药剂残渣废弃能量结晶粉末加上老子特调的无序催化剂熬制而成。理论上,这锅汤能中和一切有序能量,将其转化为温和的混沌灵气,吸收后能极大增强对混沌能量的亲和力。虽然目前喝过它的三只沼泽毒蟾蜍,两只当场融化,还有一只长出了翅膀但不会飞最后撞墙死了。但方向是对的,只要调整一下配方,比如加点稳心草或者定魂砂,他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韩逸梦默默又后退了半步,这哪是成果,这是生化武器吧,还是那种效果随机的。

还有那个,公输鲁又指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用破烂金属和发光苔藓拼凑成的形如鸟笼的装置,里面关着一团不断变幻形状发出轻微嘶鸣的灰雾,那灰雾偶尔还会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做出各种怪表情。那是混沌之息捕获器,能捕捉游离的混沌能量,初步凝练。虽然目前捕获效率低了点,凝练出的混沌之息也不太稳定,偶尔会爆炸,或者把附近的东西变成不可名状的玩意。但起码能抓到了不是,他摊手,一副我已经很努力了的表情。

前辈果然奇思妙想,韩逸梦勉强找了个褒义词,他觉得让袁庆林跟这位混,风险有点大,可能不止是生命安全,还有精神健康。

嘿嘿,小意思,公输鲁显然把这当成了夸奖,更加来劲,胡子都翘起来了。不过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老子真正的压箱底宝贝,是它。

他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指,示意韩逸梦跟上,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洞窟最深处能量隔绝最强也最昏暗的角落走去,那背影仿佛要去挖掘什么上古宝藏。袁庆林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屁颠屁颠跟了上去,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探险家的光芒。云璎珞微微蹙眉,也悄然跟上,裙摆拂过地面,避开一滩冒着泡的绿色液体。

穿过一片由报废金属构件堆成的小山,那山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塌。绕过几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能量淤积坑,坑里偶尔闪过诡异的电光。众人来到洞窟最深处。这里的墙壁上布满了更加复杂也更加古老的符文,有些甚至闪烁着暗红色的微光,给人一种压抑而危险的感觉,仿佛是什么封印大阵。正中央,矗立着一个约莫两人高通体由暗沉金属铸造表面布满粗大管道和闪烁符文形状难以描述仿佛是把锅炉反应堆炼丹炉和刑具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巨大装置,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头沉睡的钢铁怪兽。

装置下方连接着数根粗大的不知延伸到何处的管道,其中两根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另外几根则赤红滚烫。装置本体不断发出低沉的仿佛巨兽心跳般的嗡鸣,表面符文明灭不定,散发出一种混乱暴烈却又被强行束缚的诡异能量波动,让人看了就心里发毛。

铛铛铛铛,看,公输鲁张开双臂,如同展示绝世珍宝,脸上洋溢着狂热与自豪,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老子的毕生心血,有序混沌双向转换原型机试验版。看见没,左边输入有序灵气,比如从熔火之心偷,呃,借来点边角料,右边输出初步驯化的混沌灵气。中间经过老子的混沌侧写矩阵转换,去芜存菁,保留其活性,剔除其破坏性。虽然目前转换效率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七,输出稳定性约等于赌博,偶尔还会发生能量逆流导致输入管道结冰或者输出管道过载爆炸。但理论上完全可行,这是划时代的突破,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新世界。

韩逸梦看着这个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或者炸上天的原型机,又看看公输鲁那兴奋到扭曲的脸,终于明白了陈云水为什么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这哪是研究员,这是人形自走灾难发生器,还是史诗级的。让他继续研究下去,熔火之心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说不定整个地狱道星都得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存在意义。

前辈大才,韩逸梦干巴巴地说,心里飞快计算着如果这玩意儿炸了,他们生还的几率有多大,结果得出一个令人悲伤的数字。

嘿嘿,一般一般,地狱道星第三,公输鲁毫不谦虚,搓着手,眼睛放光地看向袁庆林,那眼神就像黄鼠狼看到了鸡。小袁啊,你看老子这宝贝,还有什么可以优化的地方。你那混沌差分的思路,能不能用到老子的转换矩阵上。还有那自适应频率阵列,能不能稳定一下输出,他急切地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袁庆林早就扑到了原型机旁边,拿着他的探测仪上下扫描,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天才,疯子,这能量回路的耦合方式,这混沌约束场的拓扑结构,这缓冲泄压阀的设计,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不,是在爆炸中心跳踢踏舞。太刺激了,公输前辈,您这混沌侧写矩阵的符文基底,是不是借鉴了上古逆灵归墟阵的变种。但您用了反向激励和,他语速极快,手指在探测仪上飞快操作。

两人瞬间又进入了旁若无人的技术交流状态,围着那台危险的原型机指指点点,争论不休,时不时还用手去拍打敲击某些看起来就很不稳定的部位,发出哐哐的响声,看得韩逸梦心惊肉跳,感觉那机器随时会散架。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原型机似乎被两人的争论和拍打刺激到了,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咳嗽般的震颤,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红蓝交错,仿佛在跳一场癫狂的舞蹈。连接它的几根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输入管道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冰晶,发出咔咔的冻结声,而输出管道则变得赤红,甚至开始软化变形,冒出阵阵青烟。装置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尖啸,像是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不好,能量失衡,混沌侧写矩阵过载,要炸了,公输鲁脸色一变,但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兴奋,仿佛期待已久。小袁,快,用你的自适应频率阵列思路,临时搭建一个反馈阻尼器,接在第三和第七能量节点上。试试能不能把逆流的混沌灵气导引到备用泄压池,他语速飞快地指挥,手已经按在了控制台上。

备用泄压池在哪,袁庆林一边飞快地从工具袋里掏东西,一边吼道,手里已经多了一堆零件。

左边第三个红色阀门打开就是,里面是上次实验失败的混沌原汤,应该能中和一部分,公输鲁也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化作残影,疯狂拨动上面那些看起来像是从不同仪器上拆下来强行拼接在一起的操纵杆和旋钮,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韩逸梦和云璎珞头皮发麻,瞬间进入最高警戒状态。韩逸梦一把拉住还想往前凑的袁庆林,厉声道老袁别乱来,这东西不稳定。云璎珞已经撑开了一层淡淡的梦境护罩,将几人护在后面。

没事,理论上可行,袁庆林眼睛放光,挣脱韩逸梦,掏出一个巴掌大布满了按钮和指示灯还连着几根彩色电线的古怪仪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了原型机侧面一个裸露的接口上,接口处迸出几朵电火花。看我的,临时反馈阻尼器青春迷你版,他快速按动仪器上的按钮,那仪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屏幕上的数据疯狂滚动,快得看不清。

公输鲁也在控制台上完成了最后一步操作,猛地拉下一个锈迹斑斑的闸刀,闸刀发出痛苦的呻吟。混沌导引,开启,他大吼。

嗡,原型机剧烈震动,发出的光芒从混乱的红蓝闪烁变成了刺目的惨白,照亮了整个洞窟。输入管道的冰晶瞬间汽化,腾起大片白雾,输出管道赤红到近乎透明,仿佛要融化。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乱流从装置的几个排气口和裂缝中喷涌而出,带起猛烈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不够,阻尼器功率太小,泄压池容量不足,要失控了,公输鲁怪叫一声,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庆林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他猛地拔出那个临时反馈阻尼器,然后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更小看起来像是儿童玩具的红色按钮只有一个的装置,狠狠拍在了原型机的控制面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终极解决方案,物理重启大法,袁庆林吼道,然后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唯一的按钮。

啪。

红色按钮被按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然后,那台狂暴的原型机猛地一颤,内部所有闪烁的符文瞬间熄灭,喷涌的能量乱流戛然而止,赤红的管道迅速暗淡冷却,覆盖冰霜的管道也恢复原状。整个装置发出最后一声悠长的仿佛叹息般的嗤声,然后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像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洞窟内死一般寂静。只有远处那个混沌原汤大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诡异的紫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公输鲁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恢复平静但显然已经关机的原型机,又看了看袁庆林手里那个红色的只有一个按钮的简陋装置,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你干了什么,公输鲁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啊,这个啊,袁庆林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一脸轻松,仿佛刚刚只是关了个闹钟。我自己做的万能强制断电重启器,原理是释放一个超高强度的覆盖全频段的灵能脉冲,暂时瘫痪一切基于灵能的核心控制回路,相当于给法器或者阵法来一记灵魂震荡拳,强制其宕机重启。简单粗暴,但有效。就是有可能对精密元件造成不可逆损伤,而且重启后不一定能恢复正常功能。不过看情况,总比炸了强,对吧,他眨眨眼,一脸无辜。

公输鲁沉默了,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变成了悲痛,又从悲痛变成了绝望。

你,你把老子的毕生心血,强制关机了,公输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里面的数据,未保存的实验记录,混沌侧写矩阵的实时参数,全没了,没了,他扑到沉寂的原型机前,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如同抚摸逝去的爱人,老泪纵横。

呃,节哀顺变,袁庆林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前辈,您这原型机的能量回路设计有问题,第三和第七节点耦合度过高,缺乏缓冲,混沌矩阵的迭代算法也有缺陷,容易陷入死循环,还有那个泄压阀的触发阈值设置得太低了,他试图用技术分析转移话题。

闭嘴,公输鲁悲愤地打断他,抱着原型机不撒手,我的宝贝,我的数据,我三年的心血啊,声音凄惨得像死了儿子。

韩逸梦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忽然觉得心很累,比跟徐勇钢的幽冥卫打一架还累。他揉了揉眉心,对云璎珞传音道,我现在相信,陈云水把他扔在这里,绝对是因为怕他把总枢炸上天。

云璎珞轻轻点头,清冷的眸子看了一眼那台冒烟的原型机,又看了看抱机痛哭的公输鲁和一脸无辜的袁庆林,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笑意,仿佛在说这都什么事儿。

就在这时,洞窟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前带路的那个执事脸色发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公输大师不好了,刚才的能量波动触发了外围警报,值守的幽冥卫大人过来了,正在门口询问,语气惊慌失措。

公输鲁哭声一顿,猛地跳起来,脸上悲愤瞬间被紧张取代,眼泪鼻涕还挂在胡子上。什么,那群鼻子比狗还灵的家伙怎么来了,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现场,尤其是那台还在冒烟的原型机,眼珠一转,瞬间换上另一副面孔,冲到韩逸梦面前,压低声音急道,小子帮个忙,就说我们在进行新型灵能稳压器的极限压力测试,不小心引发了小型能量潮汐,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千万别说原型机的事,不然我们都得完蛋,他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韩逸梦看着公输鲁那写满求你了的老脸,又看看洞口方向,心中念头飞转。帮,还是不帮。

帮,就意味着要替这个疯老头背锅,同时也能卖个人情,进一步拉近关系,或许能套出更多关于秩序之遗和混沌侧写的秘密,这些信息可能价值连城。

不帮,这老头和这台危险的原型机恐怕立刻会被幽冥卫控制,陈云水那边不好交代,也可能失去一个重要的信息源和技术外援,虽然这外援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把队友也炸上天。

袁兄,能把这现场伪装成普通的实验事故吗,比如稳压器过载,韩逸梦快速问袁庆林。

简单,袁庆林打了个响指,立刻从工具袋里掏出几个小玩意儿,飞快地在原型机和周围几个看起来像是灵能稳压器的破烂上接了几下,又洒了些亮晶晶的粉末,动作熟练得像在变魔术。搞定,现在能量残留读数和过载爆炸特征吻合丙型三号标准灵能稳压器极限测试失败场景,只要不拆开里面看,绝对没问题,他信心满满。

韩逸梦点头,对公输鲁道,前辈,按袁兄说的做。稳住幽冥卫。

公输鲁如蒙大赦,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袍子,虽然没什么用。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朝洞口走去,嘴里还嚷嚷着,慌什么慌,一点小意外而已,没看过做实验吗,真是大惊小怪,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韩逸梦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那台沉寂的冒着烟的差点把他们全送走的原型机,以及旁边又开始兴致勃勃研究强制重启器对原型机损伤程度的袁庆林,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心累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丙字三号试验区,果然是个巨大的不稳定的随时可能爆炸的惊喜盲盒,而且开出来的都是精神污染。而他们,好像已经和开盲盒的疯子绑在同一条船上了,还是条到处漏水的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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