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祁同伟心头的戾气。他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审讯笔录,纸张上的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关于肖劲松侄女肖雅的涉案细节。
“涉案金额五百万,利用肖劲松的影响力为非法集资平台站台,收取‘形象代言费’和‘咨询费’。” 祁同伟把笔录狠狠扔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程度,语气冰冷,“这个肖雅,嘴挺硬啊,到现在还没吐出她叔叔?”
程度苦着脸,额头上满是冷汗,小心翼翼地回道:“没吐。肖雅知道轻重,毕竟肖部长是组织部长,手里握着干部的任免权。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只是单纯为平台做宣传,不知道是非法集资。按照法律规定,只要她不承认和肖部长有串通,最多也就是退赃罚款,不至于牵连到肖部长。而且……”
“而且什么?” 祁同伟眉头一皱,语气陡然加重。
“而且,纪委那边动手了。” 程度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田国富书记亲自下令,派了暗访组去吕州,直接把我和刘生书记的几个秘书都带走了,说是‘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接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宴请’。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冲着我们和‘天成建材’的资金往来去的!”
祁同伟的眼神瞬间一凛,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天成建材,名义上是高小琴控股的民营企业,实则是他祁同伟的私人钱袋子,更是他控制芯谷项目、输送利益的关键通道。芯谷协作区的大部分建材供应、工程分包都交给了天成建材,里面牵扯的利益输送高达数十亿。如果这条线被纪委查穿,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巨额受贿、滥用职权罪,是要掉脑袋的。
“田国富……” 祁同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满是狠厉,“这只老狗,退休前还想咬我一口,鼻子还是那么灵。”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朗,形成了一种典型的 “恐怖平衡”:
沙瑞金一方,靠着肖劲松的组织部和田国富的纪委,抓住了他祁同伟的命门 —— 吕州的利益输送链条和天成建材这个钱袋子;
而他祁同伟一方,有高育良在常委会的支持,还有李达康这个被绑在战车上的盟友,抓住了沙瑞金的两大软肋 —— 芯谷这个 “国家级项目” 的政绩面子,以及肖劲松侄女涉案这个致命把柄。
谁先松手,谁就会万劫不复;谁先撕破脸,谁也别想活成。
“老师那边怎么说?” 祁同伟停下脚步,问道。
“高书记让您务必稳住。” 程度连忙汇报道,“他说,换届在即,中央最看重的是稳定,沙瑞金也不敢真的把汉东搞乱。现在双方的互查,更像是谈判桌上的筹码,目的是为了在换届人事安排上争取最大利益,不是真的要鱼死网破。”
“筹码……” 祁同伟冷笑一声,眼神阴鸷,“既然是筹码,那现在手里的筹码还不够重。程度,给肖雅加点料。”
“加料?” 程度愣了一下,没明白祁同伟的意思。
“把她和那些非法集资平台的大老板,在私人会所里的照片,‘不小心’流出去几张。” 祁同伟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用太露骨,就拍一些搂肩搭背、醉眼朦胧的画面,足够让人浮想联翩就行。我要让肖劲松知道,如果他不收手,继续盯着我的人查,他这个‘铁腕部长’就会在汉东官场身败名裂,连带他在北京的后台都要受牵连,一辈子抬不起头!”
“是!我马上安排!” 程度连忙应道,心里暗自心惊,祁省长为了赢,真是连底线都不顾了。
“还有。” 祁同伟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立刻通知吕州那边的人,所有和天成建材、芯谷协作区相关的账目,全部进行物理销毁!电脑硬盘,用强酸泡了,确保数据无法恢复;纸质文件,烧成灰,冲进下水道,一点痕迹都不能留!我要让田国富的暗访组查无可查,空手而归!”
这是一场在黑暗中进行的战争,没有硝烟,没有呐喊,却比刀光剑影的战场更致命。双方都在不择手段,都在触碰底线,只为了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活下来。
三天后,省委组织部部长办公室。
肖劲松坐在办公桌后,脸色铁青,手里握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是几张让他怒火中烧的照片。照片里,他的侄女肖雅穿着暴露的晚礼服,醉眼朦胧地靠在一个满脸横肉的煤老板身上,煤老板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姿态亲昵。虽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不雅画面,但这种照片一旦流传到网上,再配上 “组织部长侄女与非法集资老板同流合污” 的标题,舆论就能把他这个 “铁腕部长” 淹死。
“卑鄙!下流!” 肖劲松气得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没想到,祁同伟竟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了达到目的,竟然拿一个女孩子的名誉做文章。他是书生出身,一辈子信奉规则和底线,在 “狠” 和 “黑” 这方面,确实玩不过祁同伟这种公安出身、一路踩着灰色地带上来的人。
“部长,吕州那边传来消息…… 线索断了。” 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神色凝重地汇报道,“我们纪委暗访组去的那个存放天成建材和芯谷协作区账目的仓库,昨晚突然‘失火’,里面的文件和电脑设备烧了个干干净净。消防部门出具的鉴定报告说是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销毁证据。”
肖劲松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充满了挫败感。
他输了。不仅没能抓住祁同伟的致命把柄,反而被对方抓住了自己的软肋,步步紧逼。如果再坚持下去,不仅查不到任何证据,还会连累自己的侄女身败名裂,甚至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政治前途。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沙瑞金的号码。
“书记……” 肖劲松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挫败感,“我请求,对全省公安系统的干部轮岗,暂缓执行。另外,关于祁同伟同志‘入常’的考察意见,组织部这边…… 原则上同意。”
电话那头的沙瑞金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应。肖劲松能想象到,沙瑞金此刻的心情肯定和他一样,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也同样无可奈何。
“知道了。” 沙瑞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你先稳住,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
挂断电话,肖劲松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知道,这场 “互挖祖坟” 的较量,他败了。但他更清楚,这不是结束,只是汉东权力博弈的又一个开始。祁同伟虽然暂时赢了,但他的嚣张和跋扈,已经彻底激怒了沙瑞金。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而此刻的祁同伟,在得知肖劲松的妥协后,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阳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离省委常委的位置,又近了一步。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每一步算计,每一次不择手段,都在为自己的覆灭埋下伏笔。
汉东的天,看似平静,实则早已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