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怼了钟小艾。
这个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没在汉东官场的明面上掀起风浪，却在高层核心圈子里悄悄漾开了涟漪。从省政府到省纪委，从检察院到各市市委，那些消息灵通的官员们都在暗自揣测 —— 这位敢顶撞 “红色背景” 的副省长，究竟是自寻死路，还是背后有更复杂的考量？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坐在省委书记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听着秘书的汇报。
省委书记办公室的装修简洁而大气，浅棕色的实木办公桌后，悬挂着一幅 “宁静致远” 的书法作品，笔锋遒劲有力，却掩不住房间里潜藏的政治张力。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像是分割权力的无形界线。沙瑞金穿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汉东省地图上，听着白秘书低声汇报祁同伟与钟小艾在山水庄园的交锋细节。
“…… 据可靠消息，祁省长最后直接点明钟主任身份不合规，还说要对汉东百姓负责，不是为特权阶层面子买单。” 白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沙瑞金的眼睛 —— 毕竟钟家在北京的影响力非同小可，祁同伟这番话，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沙瑞金听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有惊讶，毕竟他也没料到祁同伟敢如此 “硬碰硬”；但更多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像是看到棋盘上一颗原本以为会循规蹈矩的棋子，突然走出了一步出人意料的好棋。“这个祁同伟，胆子是真大啊。” 他终于开口，将手中的香烟放在烟灰缸旁，“连钟家的大小姐都敢这么顶撞，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走‘孤臣’这条路了。”
“书记，这会不会给省里带来麻烦？” 白秘书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担忧，“毕竟钟家在北京的关系网…… 万一上面问责下来，咱们汉东不好交代啊。”
“麻烦肯定会有，但也是好事。” 沙瑞金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 “京州” 的位置上。地图上标注的城市、河流、公路清晰可见，在他眼中，这俨然就是一盘等待运筹的棋局。“侯亮平和钟小艾代表的是上面的‘条条’，带着京城的规矩和背景来汉东；祁同伟代表的是汉东的‘块块’，扎根地方这么多年，熟悉这里的水有多深。他们斗得越凶，我这个班长才越好当。”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洞悉一切的从容。白秘书站在一旁，渐渐明白了沙瑞金的深意 —— 这位省委书记从不是要扶持某一方，而是要维持各方的平衡。之前用祁同伟打压李达康的激进，让那位一心搞 Gdp 的市委书记收敛了锋芒；如今李达康老实了，祁同伟在汉东政法系统的势头又太过迅猛，这时候让钟小艾来 “敲打” 一番，恰好能挫一挫祁同伟的锐气，让他不至于真的以为汉东是他的 “一言堂”。
“不过，也不能让祁同伟太难受。” 沙瑞金转过身，目光扫过办公桌，落在一份省检察院的工作报告上，“毕竟汉东的政法工作、信访维稳，还得靠他干。” 他沉吟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这样，你去通知田国富同志，让他尽快找祁同伟谈个话。既要明确传达省委的态度 —— 对他‘敢于坚持原则、维护地方稳定’的做法表示肯定；也要委婉提醒他，注意‘工作方式方法’，别把关系闹得太僵，影响省里的整体大局。”
白秘书连忙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
“另外，关于反贪局的工作……” 沙瑞金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的踪迹，“侯亮平停职反省，反贪工作不能停。你去跟季昌明同志打个招呼，让他暂时把反贪局的担子挑起来，确保日常工作不受影响。同时，让田国富从省纪委抽调一批经验丰富的精兵强将，成立一个专项巡视组，重点去…… 京州城市银行转转。”
“书记，这是要动李达康的根基？” 白秘书手中的笔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京州城市银行与李达康的关系密切，当年王大路离开政府下海经商，能顺利拿到银行贷款，背后少不了李达康的支持。如今派巡视组去查银行，明摆着是冲着李达康来的。
“李达康最近太消沉了。” 沙瑞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进来，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自从丁义珍出逃、大风厂事件后，他一门心思扑在开发区建设上，对其他工作敷衍了事，连省委的会议都敢迟到。得给他点压力，让他警醒起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而且，王大路那个案子，反贪局因为侯亮平停职查不下去，不代表纪委也查不下去。有些盖子，早揭开比晚揭开好，免得日后酿成更大的麻烦。”
白秘书这才彻底明白，沙瑞金这是在下一盘 “一石三鸟” 的好棋：用田国富的谈话敲打祁同伟，既给了祁同伟台阶下，又让他知道省委始终握着 “缰绳”；派巡视组查京州城市银行，既给了李达康压力，又能顺藤摸瓜查清王大路案的疑点；而让季昌明暂管反贪局，则是在安抚侯亮平 —— 证明省委没有因为他停职就放弃反贪工作，也给了钟小艾一个 “交代”，让她知道她的 “抗议” 没有被无视。
沙瑞金走到地图前，再次看向汉东的版图，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汉东这盘棋，看似各方势力纠缠、矛盾重重，但每一步怎么走，每一颗棋子该放在哪里，始终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那些以为自己是 “执棋者” 的人，殊不知，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他棋盘上的 “鲶鱼”—— 用来搅动死水，维持平衡，最终为汉东的发展铺路。
“好了，就按这个安排去办。” 沙瑞金转过身，对还在记录的白秘书说道，“记住，所有动作都要‘稳’，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引起太大的震动。汉东需要的是稳定发展，不是鸡飞狗跳。”
白秘书连忙点头：“我明白，书记。我这就去落实。” 说完，他合上笔记本，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将那份无形的权力博弈，留在了这间充满政治智慧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