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科长正好来找苏卫国,在项目组门口拦住了他。
他满脸歉意地说:“苏师傅,刘海中举报的事我们又审了一遍,但按厂里规定,不太好处罚。”
“无所谓,你们看着处理就行。”
苏卫国耸耸肩。
他并不在意刘海中会不会被厂里处分。
那点惩罚,不值得放在心上。
陈科长看苏卫国这态度,心里有些发慌。
本来可办可不办的事,这下是非办不可了。
他立刻应道:“那我先关他两天禁闭!”
“你们看着处理吧。”
苏卫国没有多说什么,刚准备走进项目组,又有人找上门来。
来的是电视机厂派来的一位技术科女科长。
之前在饭局上,苏卫国没有答应去他们厂工作,但提出了一个双方都有利的方案:
轧钢厂有技术,电视机厂有生产线。
按之前的方式合作,每生产一台电视机,电视机厂就支付轧钢厂一毛钱。
林厂长非常重视这件事,特意派了厂里的骨干亲自来接人。
苏卫国第一次见到这位女科长,她表情严肃,脸上带着一股高傲。
“您就是苏师傅吧?厂长派我来接您去厂里指导工作。”
苏卫国看了她一眼,说道:“不好意思,我手头还有事没处理完,麻烦您在外面稍等一下。”
说完,他头也没回,径直走进了项目组。
女科长愣在项目科门口,有些反应不过来。
“有什么好傲的?年纪轻轻的,真的懂彩电制造吗?别是吹的吧。”
但林厂长对苏卫国的看重又让她不敢多言。
她只好等在门外。
过了十分钟,苏卫国走了出来。
“可以走了。”
女科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四十多岁,年纪不算太大,但从十八岁进厂一路升到科长,自然有些傲气。
被一个年轻人这样对待,她心里很不服气。
她没有马上走,而是先自我介绍:“我是电视机厂技术科科长,姓王。”
“所以呢?”
苏卫国有点不解,这跟他去电视机厂有什么关系。
王科长差点没忍住又翻个白眼。
这人怎么这么难打交道?
她本以为亮出自己科长的身份能压一压对方,谁知对方根本不在意。
“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彩电和黑白电视的显像管技术,我们研究了很多年。
您是怎么解决三色显像管的?据我所知,国内目前还没有能力自主生产。”
苏卫国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她不仅不服,还想考考他。
他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就是看起来年纪大了点。
“国内没有,不代表国外没有。
搞技术的,平时还是要多看看书啊。”
王科长眼睛睁得老大。
“等到了厂里,我再给您演示一遍吧。”
苏卫国有意卖了个关子。
他心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妨逗逗她解闷。
林厂长对苏卫国确实十分看重,特地安排了厂里最好的车送他。
王科长和苏卫国并肩坐在后排,全程一言不发。
一进车间,林厂长便亲自迎了上来。
“我一早就来等了,可算把你盼来了。
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林厂长又是握手又是说客气话,态度格外热情。
王科长看在眼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在技术科干了这么多年科长,从没见过林厂长对谁这样客气过。
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苏师傅,您之前说到了厂里就演示,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王科长抱着手臂,故意这么问。
一般来说,再厉害的技术人员到了新环境,总要先熟悉一下机器和设备。
她这样直接让苏卫国动手,摆明了是要为难他。
但苏卫国可不是普通的技术人员。
别说一台电视机,就是这些制造电视机的设备,他看一眼就能明白个大概。
苏卫国也不推辞,直接取来黑白电视显像管和彩色电视显像管。
“林厂长,看来你们王科长求知欲很强啊,我这还没坐稳呢,她就这么着急。”
苏卫国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随即正色起来。
“三色显像管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关键在主板上。
你们看,黑白电视机主板很简单,几根线就够了。
但彩色电视机的主板线路纵横交错,一步都不能错。”
王科长的表情顿时变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卫国手里的演示。
“但主板问题并不能完全解决彩色成像啊!”
“三原色您知道吧?把它投放到镜头管就行了。”
苏卫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整个车间顿时鸦雀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大约半分钟。
“我这么多年物理真是白学了!”
有人懊恼地喊了一句。
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这么简单的事,居然被我们想得那么复杂。”
“亏我们还研究了那么久!”
“不愧是轧钢厂来的老师傅,果然厉害!”
“……”
王科长也愣住了。
她研究了大半辈子电视机,没想到竟输在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上。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换了个思路,就解决了对她来说无比棘手的难题。
她呆立原地,一声不吭。
苏卫国没再理会她,径直对众人说道:“现在开始,想了解彩色电视机结构的可以认真听讲。
我会详细讲解理论知识,建议大家拿纸笔记下来,不然实操时容易忘记。”
话音刚落,车间里顿时喧闹起来,人们纷纷回到座位翻找纸笔。
苏卫国的课堂正式开始了。
王科长起初站着听讲,十分钟后赶忙坐下。
“借我纸笔。”
她向旁人借来纸本,埋头记录起来。
……
轧钢厂保卫科内。
刘海中再次被押进来,浑身发抖,满脸茫然:“我最近没犯事啊,怎么又抓我?”
陈科长像扔抹布般把他甩到墙角:“你以为举报厂里工人就这么算了?做梦!”
刘海中吓得直哆嗦,这阵仗怕是要重办他!“陈科长您听我解释,我们大院邻居都是闹着玩的,求您放了我吧!”
陈科长见他这副模样越发烦躁:“现在知道怕了?举报苏卫国时不是挺威风?”
“刘海中,你破坏厂规必须受罚。
从今天起就在这儿待着。”
陈科长没说明具体天数,先前对苏卫国说的两天原是虚指。
铁门落锁的声响击碎了刘海中的心。
“这下完了,是不是永远出不去了?”
二大妈闻讯赶来探视:“老刘,这到底为啥啊?”
刘海中颤声道:“往后千万别得罪苏卫国!光是举报就被关这么多天,要是惹出大事,咱们家非得家破人亡!”
“那现在怎么办?”
二大妈听得心惊胆战。
“快去求苏卫国!跟他赔礼道歉,看在同院邻居的份上,说点好话兴许能放过我!”
二大妈不敢耽搁,赶到后厨却听说苏卫国去了项目组。
追到项目组又被告知去了电视机厂。
跑了个空只得先往食堂给刘海中打饭。
“大茂,我们家好些天没吃上白面馒头了。”
秦淮茹的嗓音?
二大妈连忙站进这支队伍末尾。
许大茂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凑近秦淮茹低声道:“只要你跟我去小仓库,想吃什么随你挑。”
“那我可就点了。”
秦淮茹直接朝窗口喊:“五个白馒头。”
“你俩还有完没完?”
“刚才插队就算了,打饭还要插嘴?”
许大茂瞪了后面的人一眼,凶巴巴地说:“秦淮茹在我前面能叫插吗?她是我姐!”
噗嗤。
工友们也不想秒懂,可脑子不听使唤。
“许大茂,你说反了吧!”
顿时,全场哄笑起来。
秦淮茹脸有点烧,但白馒头到手,也顾不上那么多。
“你还没给票呢!”
刘岚在后面喊。
许大茂赶紧掏票:“算我的、算我的。”
付完钱,他匆匆追着秦淮茹走了。
二大妈排在队伍后头,忍不住又朝两人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瞥可不得了,眼睛都快被辣到——
许大茂和秦淮茹竟然在摸手?
她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在大院里,秦淮茹一直是个好妻子、好儿媳、好母亲的形象。
就凭她家那情况,外人都说她是个吃苦耐劳的好女人。
丈夫瘫痪、婆婆凶悍、三个孩子要养,这才进厂打工挣钱。
这样的女人,竟在厂里做出这种事?
二大妈万万没想到,秦淮茹竟敢这么放肆。
轧钢厂里这么多人,她……她还要不要脸?
……
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接到徐老的电话。
“老杨啊,天大的好消息!你们厂研发的旋转刀具上市后卖疯了,国外订单供不应求。
你猜我们收到多少订单?二十亿!连上级领导都高度重视,说要表彰轧钢厂!”
杨厂长激动不已。
“这真是大喜讯!我这就去告诉卫国!”
电话那头,徐老也心情澎湃:
“说到卫国,晚上必须庆祝。
我约上周老,你和李副厂长也来,一定带上卫国。
咱们白云饭店见。”
“好好,一定到!”
杨厂长放下电话,立刻联系了林厂长,让他通知苏卫国提前下班。
“这恐怕不行,杨厂长。”
林厂长回应道,“卫国今天一来就指出了厂里不少问题,工人们现在问题多得堆成山,我看他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杨厂长一听就急了:“老林,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我好心让苏卫国过去帮忙,你怎么能这样留人呢?再说了,你想留也留不住——今晚的饭局是徐老安排的。”
林厂长顿时吃惊,忙问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