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藏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诡异的身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刀直刺。
但这一刀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快到了仿佛超越了时间的流速。
孙天河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刀尖,死亡的寒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全身。
他拼尽全力侧身,龙牙斜撩,试图以攻代守。
“铛!”
军刺被荡开,长刀余势不减,直刺孙天河心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木屋方向射来,精准地撞在刀身上。
“叮”的一声轻响,长刀轨迹微偏,擦着孙天河肋骨刺过,带起一蓬血花。
半藏眉头微皱,看向银光来处。
雨宫凛站在破碎的窗边,手中短刃已失,刚才那一击是她拼尽全力掷出的。
“找死。”
一名暗劲忍者狞笑着扑向雨宫凛。
“住手。”
半藏忽然开口,“我要活的。”
那忍者硬生生止住身形。
半藏看向雨宫凛,眼中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
那是猎人发现珍贵猎物时的兴奋。
“雨宫家的余孽,没想到还活着。”
半藏缓缓道,“之前雨宫家灭门之夜,你父亲雨宫正雄在我刀下撑了十三招,算是条汉子。不知道你能撑几招?”
雨宫凛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她从窗口跃出,落在孙天河身边,手中已多了一把备用的匕首。
“凛,你...”
孙天河想说什么,却被雨宫凛打断。
“你说过,天龙殿没有抛弃战友的传统。”
她声音有些发抖,但握刀的手很稳,“要战,一起战;要死,一起死。”
孙天河看着她的侧脸,忽然笑了。“好,那就一起。”
半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随即被冰冷取代。“勇气可嘉,但改变不了结局。”
他长刀再起,这一次的目标是雨宫凛。
显然,他想先解决较弱的那个,再慢慢收拾孙天河。
孙天河岂能让他得逞,不顾伤势猛扑上前,龙牙直刺半藏咽喉,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半藏不得不回刀格挡,另外六名暗劲忍者见状,同时出手。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孙天河以一敌七,其中还有一个实力远胜于他的半藏。
他完全放弃了防守,每一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龙牙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索命乌芒,竟逼得六名暗劲忍者不敢过分靠近。
但代价是惨重的。
十招过后,孙天河身上又添三道伤口,最严重的一处在右腿,深可见骨,行动已受影响。
雨宫凛试图帮忙,但她与这些人的实力差距太大。
一名暗劲忍者随手一刀就震飞了她的匕首,另一人一脚踹在她腹部,她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木屋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雨宫凛!”
孙天河目眦欲裂,不顾一切扑向雨宫凛。
“机会。”
半藏眼中精光一闪,长刀如毒蛇般刺出,直取孙天河后心。
这一刀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孙天河心神激荡、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孙天河感觉到背后寒意,想要闪避已来不及。
危急关头,他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不闪不避,反而加速扑向雨宫凛,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噗嗤!”
长刀透体而过,从孙天河前胸刺出,刀尖离雨宫凛的咽喉只有一寸之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雨宫凛瞪大眼睛,看着从孙天河胸口冒出的刀尖,看着那殷红的鲜血顺着刀身滴落,看着孙天河因剧痛而扭曲但依然坚定的脸。
“陈...陈天...”
她声音颤抖。
半藏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孙天河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但他很快恢复冷漠,准备抽刀再补一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孙天河忽然反手抓住透胸而出的刀身,不顾手掌被锋利刀刃割得鲜血淋漓,用力一拧。
半藏没料到孙天河还有余力,刀身被带得一偏。
几乎同时,孙天河左手中的龙牙向后猛刺,目标不是半藏,而是自己的腹部。
确切地说,是刺向透过自己身体的那截刀尖!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中,半藏的武士刀竟被这一击震得从中间断裂!
前半截留在孙天河体内,后半截握在半藏手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以伤换伤的打法他们见过,但用自己的兵器击断穿透自己身体的敌刃,这种疯狂的做法闻所未闻!
半藏看着手中的断刀,眼中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壮士断腕,好魄力。”
孙天河踉跄一步,单膝跪地,但依然挡在雨宫凛身前。
鲜血从他胸口、口中不断涌出,他的脸色迅速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现在...你手里只有半把刀了。”
孙天河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而我...还有一条命。”
六名暗劲忍者想要上前,却被半藏抬手制止。
“不必,他已经废了。”
确实,贯穿伤加上失血过多,孙天河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依然死死盯着半藏,仿佛要用眼神将对方千刀万剐。
半藏走向雨宫凛,剩下的半截断刀指向她。“跟我走,或者我现在杀了他,再带你走。”
雨宫凛看着奄奄一息的孙天河,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孙天河满是血污的脸,但在半米外停住了。
“我跟你走。”
她声音嘶哑,“但你要答应不杀他。”
“雨宫凛...不要...”
孙天河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就是鲜血涌出。
半藏冷漠地看着这一幕。“我没有杀他的必要。”
“我们倭国,最反感的就是叛徒。”
“你必须要回去面对组织的惩罚。”
“而这小子的打法深得我心,他的生死我选择让天定。”
雨宫凛最后看了孙天河一眼,那眼神中有决绝,有眷恋,有不舍,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她缓缓站起身,走向半藏。
“很好。”
半藏示意两名手下上前制住雨宫凛,给她戴上特制的手铐和脚镣。
“等等。”
孙天河忽然开口,声音微弱但清晰,“你叫...半藏?伊贺半藏?”
半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记住今天...记住这张脸。”
孙天河一字一顿,“我会去找你...我会亲手...拧下你的脑袋。”
半藏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
那是居高临下、充满怜悯的笑。
“我等着。”
他说,“如果你还能活下来的话。”
说完,他转身离去。
六名暗劲忍者押着雨宫凛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木屋前只剩下孙天河一人,跪在血泊中,胸前还插着半截断刀。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在他身上,但他毫无知觉。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雨宫凛消失的方向,瞳孔中燃烧着某种近乎疯狂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胸前的断刀,一点一点往外拔。
每拔出一寸,就有更多鲜血涌出,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咬着牙,继续拔。
“嗤”的一声,断刀终于被拔出。
孙天河看着手中沾满自己鲜血的刀尖,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如夜枭。
他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伤口,然后扶着木屋墙壁,艰难地站起来。
失血过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北边...
护林站...
三十里...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一步,两步,三步...
他踉跄着向北走去,身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夜还很长,山风依旧呼啸。
但孙天河知道,这只是开始。
梅组织,半藏,还有被带走的雨宫凛...
“我会回来的。”
他对着夜空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其中的决心却重如千钧。
“我一定会回来。”
孙天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护林站的。
三十里山路,对一个胸腹贯穿伤、失血过多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逾越的距离。
他完全是靠着化劲武者顽强的生命力和一股不愿倒下的意志在支撑。
中途他昏过去三次,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倒在路边的草丛或石缝中。
他咬着牙,用龙牙当拐杖,一点一点往前挪。
鲜血早已浸透包扎的布条,每一步都在消耗所剩无几的体力。
天亮时分,他终于看到了护林站的轮廓。
一栋破旧的砖石小屋,隐藏在茂密的松林中,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孙天河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虚掩的木门,然后整个人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
他是被伤口的剧痛唤醒的。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胸前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虽然手法粗糙,但至少止住了血。
“你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孙天河猛地转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火炉边煮着什么。
老者约莫七十岁年纪,满脸皱纹,背微微佝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是...”
孙天河想要起身,却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伤口很深,再崩开就真没救了。”
老者起身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喝了吧,消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