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火凤，黑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好久不见了。”
何小楠深吸一口气，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走上前几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孙谭，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更多的严肃：“孙谭？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开着这辆车……”
火凤也走了过来，打量着孙谭和他身后的老款迈巴赫，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老友间的熟稔和调侃：“你这家伙，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辆破车，品味一点没变。”
黑骑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冰冷的眼神也落在了孙谭身上，里面似乎翻涌着什么，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孙谭对于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迈巴赫的车顶，仿佛在抚摸一位老伙计。
“老朋友了，舍不得换。”
他淡淡说道，随即目光抬起，再次看向三人，也扫过了他们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大人物”们。
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孙天河那种咄咄逼人的锐利，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让被他目光扫过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二十多年前的腥风血雨，虽然已被时间尘封，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段历史活生生的见证和参与者。
“我刚回a市不久。”
孙谭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听说这边挺热闹，就过来看看。”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热闹”指的是什么。
他儿子孙天河刚刚在a市掀起的风浪！
何小楠眉头微蹙：“孙谭，天河那孩子……”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孙谭摆了摆手，打断了她，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像是无奈，又像是别的什么。
“儿大不由爹。”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看向何小楠，也像是看向所有人，“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闹吧。只要不把天捅破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懒得管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放任自流，但在场的老狐狸们哪个听不出其中的潜台词？
只要不触及底线，孙天河在a市的行为，他孙谭，默认了！
这是一种更沉稳，也更令人心悸的姿态。
孙谭不再多言，对着何小楠、火凤、黑骑三人微微点了点头。
“走了。”
他拉开车门，重新坐进了那辆老款迈巴赫。
发动机发出不算响亮却异常沉稳的轰鸣，迈巴赫平稳地启动，调头，驶离。
它的离去，似乎比孙天河来时，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和更深的思量。
停车场内，一片寂静。
何小楠望着迈巴赫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火凤抱着胳膊，咂了咂嘴：“这家伙，还是那么能装……”
黑骑目光冰冷，但紧抿的嘴唇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其他大佬们更是心思各异，孙谭的突然现身，比他儿子孙天河的打砸抢烧，更让他们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老的回来了，小的在闹。
这a市，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迈巴赫内，孙谭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与车外隐隐传来的都市喧嚣隔绝开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目光悠远。
“小子，路给你铺了……”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了……”
.......
繁星密布的天空，月明皎洁。
在这大夏首都之上，仿佛神明的眷顾。
某座幽静的别墅庄园。
大厅里灯光辉煌，人声嘈杂。
原来是电视上正播放着球赛。
“开始了吗？”
一个女人目光直直望着前方坐在了沙发上，朝着身边说道。
她是个视觉障碍的女人。
但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沮丧，反而汇聚了大量的美丽与阳光。
她面部轮廓柔和，五官精致，简约利落的扎发，更显清纯。
此人名为李沐林。
李沐林手里拿着洗好的水果，凭借对这个别墅庄园的熟悉，坐到了沙发上。
先前的言语，李沐林是对着陪伴自己数年的保镖说的。
没有答复，前方死一般的寂静。
李沐林眉头轻轻皱起，轻呼道：“李叔，你在吗？”
“他不在，我来了。”
一道男声响起。
李沐林一愣，这声音她很熟悉，很久违。
愣神数秒钟后，李沐林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讶然道：“天河哥，是你回来了吗？”
孙天河脸上带着真挚笑意，直视着她。
看到那双无神的双眸，他的心中不由泛起心酸苦涩。
如果不是儿时为了替他抵挡刺杀，她的眼睛根本不会瞎。
“嗯，回来a市处理点事，顺带过来看看你。”
李沐林循着声音的方向微微侧过头，脸上绽放出纯粹而惊喜的笑容。
那笑容驱散了她脸上因失明而带来的些许脆弱感，变得格外生动。
“真好！天河哥，你走了好久好久。”
她伸出手，在空中小心地摸索着。
孙天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李沐林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熟悉的触感，笑容更深了，紧紧回握了一下，才松开。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李沐林问道，她虽然看不见，但心思剔透，孙天河突然回a市，又在这个时间点来看她，绝不会只是“顺便”那么简单。
“嗯，处理完了。”
孙天河不欲多谈那些血腥和算计，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果盘，“给我洗的？”
“对呀，知道你…嗯，猜到你可能会来，特意洗的。”
李沐林俏皮地笑了笑，将果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很甜的，你尝尝。”
孙天河拿起一颗葡萄，却没有吃，只是捏在指间。
客厅里只有电视中球赛解说激昂的声音，以及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
“沐林......”
孙天河的声音低沉下来，“你的眼睛……”
李沐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柔和，她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天河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再提了。”
“我现在很好，真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比如…比如你回来的声音，我就‘听’得很清楚。”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但孙天河还是听出了那细微的掩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头那股酸涩与愧疚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他几乎窒息。
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因为他，永远失去了凝视这个世界色彩的权利。
“我会找到办法的。”
孙天河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沐林，我一定会找到让你重见光明的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不是安慰，而是承诺。
一个来自如今拥有莫测力量、搅动a市风云的孙天河的承诺。
李沐林愣住了，无神的双眼微微睁大。
她能感觉到孙天河话语里的重量和决心，那不是少年时代冲动的誓言，而是一种经过岁月沉淀、拥有足够底气支撑的宣告。
她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拒绝或劝慰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嗯…我相信天河哥。”
只是那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孙天河将那颗葡萄放进嘴里，很甜，却化不开他心头的苦涩与坚决。
他看向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目光锐利如刀。
a市的纷争，周家的屈服，都只是开始。
他要拥有的，是足以颠覆规则、扭转命运的力量。
为了身边这个因为他而永远停留在黑暗中的女孩，他必须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别墅外，月色清冷。
别墅内，球赛的喧嚣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沉重过往与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
次日，阳光和煦，微风中带着些许冰凉。
一年的霜降来临，天气渐冷，开始有霜。
庄园外的路上，孙天河牵着李沐林的手行走其中。
对于外面，李沐林的心中既有恐惧，也有期待。
以往的时间里，她的活动空间只在庄园内，这外面的世界，她已经有四年没有接触过了吧。
如果不是孙天河回来了，李家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出来。
因为目盲，在外面，注定会遭受异样的眼光和恶语。
李沐林突然问道：“天河哥，你还要在a市待多久啊？”
孙天河回道：“明天我就回s市了。”
李沐林脚步微微一顿，无神的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失落，尽管她很快掩饰过去，嘴角努力弯起一个弧度，但孙天河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么快啊……”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落在结了薄霜的草地上。
孙天河握着她微凉的手紧了紧，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细微的颤动。
他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走在铺满金色落叶的小径上，周围是霜降后清冽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