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子……”清欢轻声重复,深深看了初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她再次盈盈一拜:“清欢记住了。公子保重”
说完,她擦了擦眼泪,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初楹对她挥手道别。
清欢咬了咬唇,最终转身离去。
初楹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也走吧”章鹤眠温声道。
两人继续沿着河岸前行,灯会依旧热闹,但初楹心中却像压了一块石头。
走出一段路后,她低声问道:“章兄,刚才的事,你怎么看?”
章鹤眠沉吟片刻,声音压低:“这位张侯爷,胆敢在江南一手遮天,鱼肉百姓,私吞赈银,甚至公然贩卖人口……其罪行恐怕不止于此”
初楹眼神冷了下来:“江南水患,父皇前些日子还问起赈灾情况。
工部上报说一切顺利,灾民已得到妥善安置。
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能想到竟是这般光景?”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章兄,我需要你暗中调查此事。查明之后,禀报父皇”
章鹤眠郑重地点头:“是,我会安排人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初楹停下脚步,望向河中盏盏随波逐流的水灯。
那些微弱的烛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就如江南一般。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轻声说,声音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若地方官员皆如此,百姓该如何安生?”
章鹤眠静静站在她身侧,看着她被灯火映亮的侧脸。
公主平日深居宫中,鲜少涉足民间,却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实属难得。
“百姓之苦,非一日之寒”章鹤眠缓声道,“江南富庶,却也盘根错节,这位小侯爷能在江南横行无忌,看来……”
初楹转过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就更要查清楚了,无论背后是谁,都不能让这样的人继续祸害百姓”
两人继续前行,但初楹已无心赏灯。
路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时,初楹忽然停下脚步。
摊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章兄,帮我选一个吧”她说。
章鹤眠微怔,随即会意。
他们今夜行事,虽已有所掩饰,但那张小侯爷显然不是简单人物,若派人跟踪,恐怕会暴露。
戴上面具,多少能遮掩一二。
他仔细看了看,选了一个白狐面具,做工精巧,眼睛处开孔,既能遮住大半面容,又不影响视线。
初楹接过,戴在脸上,转头问章鹤眠:“如何?”
面具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清亮的眼睛。
章鹤眠心中微微一动,也为自己选了一个面具。
两人戴上面具,汇入人群。
走了一会儿,初楹忽然扯了扯章鹤眠的衣袖,示意他看向街角。
那里,有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男子,正有意无意地朝他们这边张望。
章鹤眠心中一凛,低声道:“有人跟踪我们”
初楹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声音压得极低:“看来那位小侯爷对我们很感兴趣”
“要甩开他们吗?”章鹤眠问。
初楹想了想,摇头:“不必,既然已经被盯上,甩开了反而显得可疑,我们按原计划行事,早点回去便是”
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小玩意儿,便往客栈方向走去。
途中,初楹注意到那两个跟踪者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显然训练有素。
回到客栈取了马,两人骑马出城。
城门处依旧熙熙攘攘,守城官兵见他们戴着面具,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未阻拦。
出城后,初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跟踪者果然没有再跟上来,想必是守在了城门处,或者已经确认了他们的去向。
两匹马的蹄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那张小侯爷”初楹忽然开口,“他父亲是永宁侯张谦吧?”
章鹤眠有些意外:“公主知道?”
初楹冷笑一声:“自然知道,永宁侯张谦,当年随父皇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封侯之后便驻守江南”
“父皇念他劳苦功高,特许其子嗣世袭爵位,享尽荣华,没想到,竟养出这样的不肖子孙”
章鹤眠沉默片刻,才道:“说不定那个张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顿了顿,又道:“章兄,调查此事需万分小心,毕竟江南如今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又不好在明面上查”
章鹤眠心中一暖,温声道:“公主放心,我会小心行事,江南虽说是张家的地盘,但这些年,他们作恶多端,结怨不少,总有缝隙可寻”
初楹点点头,不再说话。
回到行宫偏门时,那老太监还在打盹。
听到马蹄声,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见是他们,便又侧身让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章鹤眠将马拴回原处,两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宫中。
在分别的岔路口,初楹取下脸上的面具,递给章鹤眠:“这个留着或许有用”
章鹤眠接过,触手尚有余温。
他垂眸看着那精致的白狐面具,轻声道:“今夜之事,公主不必过于忧心,江南虽有问题,但朝廷并非不知,皇上英明,定有决断”
初楹却摇了摇头:“希望如此吧”
她抬头看着章鹤眠,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章兄,这次调查,不仅是为江南百姓,也是为父皇分忧,我需要确凿的证据,让那些试图隐瞒的人无话可说。”
章鹤眠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初楹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时候不早了,章兄也早些休息吧。今日之事,多谢了”
“公主言重了”章鹤眠躬身一礼,“能为公主分忧,是臣的荣幸”
两人分别后,初楹回到自己的住处。
槐夏早已备好热水,伺候她梳洗。
褪去男装,换上寝衣,初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槐夏为她梳理长发。
江南水患,灾民流离,官员腐败,权贵横行……这些事,她在宫中虽有耳闻,但终究隔着一层。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民间疾苦,远比想象中更甚。
“好了,都退下吧”初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