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入口，并未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化作一股温润甘甜的暖流，顺着喉管滑入丹田。
下一刻，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生命元气轰然炸开，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涌向他四肢百骸的每一处伤口。
刘民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伤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奇痒，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血肉之下爬行、啃噬。
他低下头，骇然看到，那些被飞针贯穿的血洞周围，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增生，新生的粉色肉芽疯狂交织，将伤口迅速填满、缝合。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便已尽数止血，只留下一片片狰狞的暗红色血痂。
体内的经脉，也在那股温润药力的滋养下，迅速恢复着活力。
“怎么样，小子？”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王寿不知何时又坐回了那块破石墩上，手里拎着酒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现在，你懂了什么才叫他娘的‘阴险歹毒’了吗？”
刘民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衣衫破烂、满身血污显得狼狈不堪外，身体竟已无大碍。他看了一眼脚下那两个被自己踩出的深深脚印，又回想起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剑，以及随后那防不胜防的漫天针雨，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毫无悬念。
“受教了。”刘民对着王寿，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次，他的姿态里再无半分先前的试探与不服，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恐惧。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说道：“飞针类的法器，原本就以隐秘、刁钻着称，擅长偷袭与破防。
但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能将上千根材质、大小、长短各不相同的飞针，通过某种方法将其完美地拼合成一柄剑！”
刘民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的惊叹：“寻常修士，看到那柄飞剑，只会本能地准备硬抗其刚猛的威势。
谁又能想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仅仅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杀招，是在你挡住重剑，心神最松懈的那一刻，化整为零，变成一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死亡之雨。”
“先以重剑之形，行雷霆一击，攻坚破锐，吸引全部注意力；再于毫厘之间，化剑为针，行暴雨之势，无差别攻击，灭杀一切生机。
一者为阳谋，一者为阴谋，阳谋为表，阴谋为里，环环相扣，这……才是真正的阴险歹桑！”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法器炼制了，这是一种杀人哲学！
是一种将人心算计到极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艺术！
王寿听着刘民的分析，眼睛里那团戏谑的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酒精和岁月染黄的牙齿，笑得像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疯子。
“嘿，嘿嘿……不错，不错！你这小子，脑子转得倒是比老子想象的要快那么一点点。”
王寿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目光灼灼地盯着刘民，像是屠夫在打量一头虽然瘦弱但骨骼清奇的牲口。
“想学吗？”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蛊惑的魔力。
“我教你啊。”
刘民的心脏，猛地一跳！
王寿站起身，背着手，围着刘民踱了两步，下巴微微扬起，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在炫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这套玩意儿，老子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无影剑’。
剑出无影，杀人无形。这可是老子当年闲着没事，捣鼓出来的独门秘方，你去遍整个修仙界，也别想在第二个人那里学到这种炼制高深法器的法门！”
事实上，这话半真半假。
这“无影剑”的核心，并非是炼制手法有多么逆天，需要多么高深的符文阵法造诣。
它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那天马行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巧思，以及将上千个细小部件精密组合起来的拼接工艺。
但不可否认，能想出并实现这种设计的王寿，绝对算得上是炼器师中的一个怪才，一个奇才！
刘民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急促。
他看着王寿，看着这个疯癫、强大、喜怒无常的男人。
他知道，答应下来，就等于将自己的脖子套上了一个无形的项圈，从此受制于人。
可他更清楚，今天若不是王寿手下留情，自己已经是一具被扎成筛子的冰冷尸体。
那种无力感，那种任人宰割的屈辱，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变强！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变强！
哪怕是与魔鬼做交易！
刘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压下心中所有的杂念，再次对着王寿，郑重地、深深地弯下了腰，这一次，头颅几乎垂到了膝盖。
“晚辈刘三，恳请前辈传授此法！日后，但凭前辈差遣！”
“哈哈……哈哈哈哈！”
王寿仰天大笑，笑声在废弃的院落里回荡，惊起了一片栖息在残垣断壁间的飞鸟。
他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许久，他才止住笑声，走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再次重重地拍在刘民的肩膀上。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开心，那是一种找到了同类的、扭曲的欣慰。
“既然如此，从明日起，每日空暇时间，你便来找我。”
王寿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那股森然的寒意再次浮现。
“不过，老子可先说好，我教东西，可没什么耐心。
你要是学得慢了，或者偷奸耍滑……”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指了指地上那柄重新汇聚而成的乌黑飞剑。
“它，可不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