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民的目光，像是两把刚刚淬过火的利刃，从洛山捧着储物袋的双手，缓缓上移，最终落在了他那张因为畏惧而略显苍白的脸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视，却比任何凶戾的眼神都更具压迫感。
洛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山谷中，响得如同擂鼓。他不敢抬头，只是将手臂又往前递了递，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办的不错。”
刘民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已没了之前那种濒死的虚弱感。
他伸出左手，随意地一拂，那十个大小不一的储物袋便尽数落入他的掌中。
他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将目光投向那堆仍在燃烧的尸骸，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焦黑的骨肉，发出“噼啪”的轻响。
那股浓郁的焦臭味，似乎在提醒着洛山三人，他们刚刚从何等恐怖的境地中侥幸存活。
刘民这才垂下眼帘，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逐一探入那十个储物袋中。
第一个，空的。
第二个，空的。
……
直到第五个，他才在角落里发现了几块下品灵石。
当他将十个储物袋全部探查完毕，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一挑。
所有的东西拢共加起来，只有一瓶品质低劣的小聚气丹，十来张画工粗糙的低阶符箓，以及……八十五块下品灵石。
就这点东西？
刘民心中闪过一丝错愕。
那胡厉好歹也是个炼气后期的修士，手底下还有十几个帮众，居然就搜刮出这么点家当？
这已经不能用贫困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赤贫！
对于这些挣扎在最底层的散修而言，每一块灵石都要用命去拼，平日里的消耗更是巨大，能攒下这点家当实属不易。
而洛山三人，此刻更是连一块灵石都摸不出来。
刘民心中念头急转，看着眼前这三个噤若寒蝉的家伙，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他屈指一弹，十个储物袋中，两个材质最差的下品储物袋被他挑了出来，轻轻落在了洛山面前的地上。
紧接着，他神念一动，将那瓶小聚气丹、所有的符箓，以及那八十五块下品灵石，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尽数取出，在地上堆成了一小堆，灵光和药香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诱人。
洛山、洛海和落英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在他们看来堪称“巨款”的资源，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们不明白刘民要做什么。这是在炫耀战利品吗？还是……另有他意？
“这两个储物袋，还有地上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
刘民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三人脑海中轰然炸开！
“什么？”
洛河失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
落英更是用手捂住了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她看着地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灵石，又看看刘民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洛山的身躯剧烈地一震，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刘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恐惧、震惊、狂喜、感激……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们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贪念而懊悔，为错失良机而怅然，为自己的小命而恐惧。可转眼间，这个他们眼中如同魔神般可怕的少年，却将这笔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如此轻描淡写地……赏赐给了他们？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前辈……这……这万万使不得！”
洛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您又一次救了我们三人的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们怎敢再要您的东西！”
他说的是真心话。
在巨大的惊喜过后，更深层次的敬畏油然而生。
刘民没有理会他的推辞，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我说过，我是你们清风派的客卿。
既然是客卿，那我们便是一家人，理应共同进退。
这些，是你们应得的。”
一番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字字诛心！
“一家人……”
“共同进退……”
这几个字眼，像是一股暖流，狠狠地撞进了洛山三人的心房。
之前被逼无奈许诺的“客卿”身份，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千钧之重，变得无比真实起来。
洛山眼眶一红，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刘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前辈大恩，洛山没齿难忘！
从今往后，我三人的性命，便是前辈的了！”
他身后的洛海和落英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跪下，神情激动，满脸的崇敬与感激。
救命之恩，再加上这番慷慨大方的举动，已经彻底将他们那颗被贫穷和绝望折磨得麻木的心，彻底征服！
刘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味的威逼，只能换来暂时的顺从和潜在的背叛。
只有恩威并施，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才能真正地收拢人心。尤其是对这些久处底层，从未得到过尊重和机遇的人来说，一点点的恩惠，就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他等了几息，才淡淡地开口：“起来吧。”
“谢前辈！”
三人这才站起身，洛山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灵石、丹药和符箓收入那两个储物袋中，那动作，珍而重之，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看着他们那副满足而激动的模样，刘民知道，时机到了。
“剩下的八个储物袋，我会找机会变卖成灵石，到时再分给你们。”
这句话，让刚刚起身的洛山三人，眼中又是一阵狂喜。
八个储物袋，哪怕是空的，也能卖不少灵石！
然而，刘民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心中的喜悦，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了大半。
“现在，带我去取你们清风派的秘藏。取完之后，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秘藏！
洛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洛海和落英脸上的喜色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和失落。
清风派的秘藏，那是他们门派三百多年来最后的底蕴，是他们心中最后的念想，也是他们未来或许能够东山再起的唯一指望。
虽然他们早已做好了将其献出的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心中的刺痛和不舍，依旧是那样的清晰。
刘民将三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却没有点破。
他给出的恩惠，不是没有价格的。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洛山心中的天人交战只持续了短短一息，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苦涩地笑了笑，是啊，自己还在奢望什么呢？
没有前辈，别说是秘藏，他们兄妹三人的性命，连同整个清风派的基业，早就被别离煞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如今前辈愿意接纳他们，还赐下资源，索要那本就守不住的秘藏，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想通了这一点，洛山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也烟消云散。他躬身一礼，语气重新变得恭敬无比：“是，前辈！请随我们来！”
说罢，他便率先转身，带着刘民，向着山谷深处一侧的隐蔽石壁走去。
……
清风派的山门，建立得极为隐秘。洛山在一处毫不起眼的石壁前，双手掐出一段繁复的法诀，随着最后一字落下，他一指向前点出。
“嗡……”
石壁上荡起一圈如同水波般的涟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洞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早已耗尽灵气的月光石，显得有些昏暗。
刘民神识早已铺开，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跟着洛山走了进去。
穿过长长的甬道，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宝库，而是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中，一排排高达数丈的巨大石质书架，顶天立地，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玉简、兽皮卷和厚重的典籍。
一股混杂着尘埃与时光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这……这里是本门的藏书阁。”
洛山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豪，也带着一丝伤感，“三百年来，历代祖师搜集的功法、典籍、杂记、图志，尽在于此。”
刘民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精光！
灵石、法器，终究是外物。
而这些知识，这些传承，才是一个修士，一个门派真正的根基！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八个刚刚清空的储物袋全部取出，神念一动，开始疯狂地收取这些典籍。
“哗啦啦……”
一排排的玉简古籍，如同江河入海般，被源源不断地卷入储物袋中。洛山和洛海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肉痛之色，却不敢有任何言语。
清风派不愧是传承了三百多年的势力，其藏书之丰，远超刘民的想象。
整整八个下品储物袋，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可书架上的典籍，才被清空了不到一半！
“这……”刘民也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他心念一动，从苍月戒指中，取出了一个空间更大的中品储物袋。这还是他当初斩杀某个强敌时的战利品，一直没舍得用。
有了中品储物袋，收取的速度快了数倍。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整个藏书阁才被彻底搬空。
做完这一切，刘民才看向洛山，沉声道：“宝库在何处？”
“前辈，请随我来。”
洛山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带着刘民穿过藏书阁，来到石室最深处的一面精铁浇筑的大门前。
只是，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洛山、洛海和落英三人的脸色，齐齐大变！
那扇本该禁制重重、坚不可摧的精铁大门，此刻竟赫然被人用蛮力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破洞的边缘，还残留着法术爆炸后焦黑的痕迹。
门上原本应该流转不休的禁制灵光，此刻只剩下几道残存的符文，在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