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了。后来又动了。
光散开，她们还浮在空中。
江晚没松手。沈倾寒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脖子旁边。一动一动的。四周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发光的符号飘着，像水里的字，在游来游去。那些字没人认识，但好像在等什么。
突然，出现了一个倒计时。
从九十九开始。
前面飘着一块透明的板子，分成左右两边。每边都有一个掌印形状的凹槽。中间是一行闪动的奇怪文字，下面是空白框。
“要一起输入。”江晚说。
沈倾寒没说话。她眼睛眨了一下，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是姐姐。背对着她，穿着小时候的白裙子。风吹起裙摆，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的手指抖了下。
江晚立刻察觉，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别看。”她说，“那是过去的事。”
影子碎了。
沈倾寒眨眼，眼神回来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向江晚。
“我没事。”她说。
倒计时到了八十。
脚下没有地面，身后也没有路。只有那些符号绕着转圈，一圈又一圈。
一个人从光里走出来。
全身穿着银灰色的盔甲，脸上一片平滑，没有眼睛鼻子。他站在那里不动，声音却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你们不该在这里。”他说，“如果不能同时输对坐标，这个世界会塌。”
江晚盯着他：“谁定的规矩？”
“文明规定。”对方说，“双人认证失败率百分之九十七。你们活不过三十秒。”
倒计时跳到六十。
沈倾寒忽然抽出匕首。刀很薄，闪着蓝光。她反手划向左臂。血流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淌。
江晚伸手拦她，被她躲开了。
“用血写公式。”沈倾寒说，“我能算出正确路线。”
她弯腰，想把血按进左边的输入框。
江晚一步上前，抓住她肩膀往后推。沈倾寒撞上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弹了回来。
“不行。”江晚说，“不是血。”
“是心跳。”
她把自己的左手放进左边凹槽，拉着沈倾寒的右手，按进右边。
两人手掌贴在一起，紧贴面板。
倒计时四十五。
没反应。
沈倾寒抬头看她：“你确定？”
“闭眼。”江晚说，“听我的。”
她们都闭上了眼。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然后，江晚的心跳传了过来。
不快，很稳。
沈倾寒调整呼吸。她的心跳慢慢和江晚的一样了。
三十七。
面板上的字变了。
奇怪的文字消失，变成一个个光点。
三十二。
光点连成线。
一条航线出现了，弯向北方，终点指向极光深处的一座冰下建筑。
二十六。
沈倾寒忽然睁眼。她发现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血变干了，皮肤下面有光在流动。她看向两人交叠的手，看到掌心碰着的地方，有一圈细小的纹路，像是古老的印记。
“它认我们了。”她说。
倒计时归零。
没有爆炸。
面板裂开，展开成一片立体星图，浮在他们中间。银河横穿而过，新的航线闪着蓝光。
那个外星人还站着。他的身体开始分解，从脚往上变成光点，随风飘走。最后一刻，他抬起手，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点头。
人消失了。
星图静静转动。
江晚松开手。她掌心有一道浅痕，像被烫过。她看着那痕迹，又看向沈倾寒。
“这次，我们一起走。”她说。
沈倾寒没说话。她捡起匕首，刀上还有血。她伸出舌头，舔掉了血。
“下次，记得带飞船。”
她笑了。
江晚也笑了。
她们站在一起，面前是整片星空。星图在身边缓缓转，照亮了彼此的脸。
远处有一颗星特别亮。
它不在航线上。
但它一直在闪，节奏和刚才她们的心跳一样。
沈倾寒眯眼看。
“那颗星……”
江晚顺着她目光看去。
“不对。”她说，“它不该在那儿。”
星图刷新一次。
那颗星还在。
她们都没动。
航线还是清楚的。沿着这条路，就能到北极基地。可那颗多出来的星一直存在，像被人强行加进去的数据。
江晚伸手，在空中点了那颗星的位置。
星图震动了一下。
跳出一行新字。
不是外星文。
是中文。
“欢迎回家。”
沈倾寒猛地转身。
“有人进了系统。”
江晚看着那三个字，手没收回。
“不是入侵。”她说，“是早就设好的。”
星图边缘开始扭曲。
一些光脱离主结构，慢慢聚成一个人形。
很小，模糊，但能看出是个女孩。坐着，抱着膝盖，低着头。
她坐在星图外面，像一段被丢掉的数据。
沈倾寒后退半步。
“这不是我们的记忆。”
“是备份。”江晚低声说，“有人提前存了东西。”
星图中央的航线闪红光。
警报响起，没有声音。
所有符号快速滚动，像系统在重启。
江晚一把抓住沈倾寒的手腕。
“别分心。”
“我们要查清楚那是什么。”
“先走。”
“可如果那是……”
“我知道。”江晚打断她，“但如果停下，我们就回不去了。”
星图剧烈晃动。
那人影微微抬头。
她们没看清脸。
下一秒，空间倾斜。
她们被拉向星图中心。一股力量从背后推来，像有什么在赶她们走。
江晚咬牙，死死抓着沈倾寒的手。
“抓紧！”
沈倾寒另一只手抽出匕首，朝空中划了一道。刀锋擦过一层看不见的膜，发出刺啦声。
星图裂开一道缝。
光涌进来。
她们被推进去。
外面的人影还坐着。
她的手慢慢抬起，指向一个方向。
不是北极。
是更深的黑暗。
江晚在穿过裂缝的最后一瞬，回头看了一眼。
那孩子抬起头。
眉眼和沈倾寒很像。
她张嘴，好像说了两个字。
江晚没听见。
裂缝闭合。
星图恢复平静。
航线重新锁定。
她们不见了。
原地只剩那颗异常闪烁的星，持续跳动，频率和心跳完全一样。
一滴血从空中落下，砸进虚无，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