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站在手术台旁边，看着沈昭的脸。他脸色很白，呼吸很轻，胸口几乎不动。她低头看手里的采血管，里面的血已经变暗，凝住了。
她从医疗包里拿出一支解药，撕开包装，把针管里的空气推掉一半。针头对准沈昭的手臂，正要扎进去，突然发现他后颈有点发烫。皮肤上慢慢出现一道黑色痕迹，像烧出来的。
那是条形码。
江晚停下动作，放下针管。她凑近看，编号很清楚：x-7。这个格式她见过，和沈倾寒手臂上的编码一样，只是开头不一样。沈倾寒的是“Gh”，这个是“xh”。
她掏出微型扫描仪，贴在条形码上。屏幕跳出红色字：【极光计划·第三代实验体·替代方案·权限降级·绑定主体：Gh-01】
Gh-01就是沈倾寒。
江晚收起仪器，盯着沈昭的脸。他的睫毛动了动，嘴唇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她想起视频里那个少年，躺在手术台上，嘴里塞着管子，眼睛睁着，却没有神。
她拿起针管，但没有打解药。换了一支镇静剂，轻轻推进静脉。
几秒后，沈昭猛地睁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他一下子坐起来，双手掐住江晚的脖子。
力气很大。
江晚没动，也没躲。她的背靠着金属台，手垂在两边，一直看着沈昭的眼睛。
“杀了我。”他哑着嗓子说，手指收紧，“求你……现在就杀我。”
江晚开口，声音很轻：“你想死，是因为记得什么，还是怕想起来？”
沈昭的手抖了一下。
画面闪出来——
一间白房子，灯是冷的，照得人发青。一个小男孩被绑在台上，手脚固定，嘴里咬着橡胶塞。陆曼穿着白大褂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支紫色液体的注射器。
“原版太不稳定。”她说，“我们需要一个听话的版本。”
针头扎进手臂，男孩瞳孔缩紧，身体绷直，发出呜咽声。有人在画外说：“你要成为倾寒的影子，永远服从她的命运。”
记忆断了。
沈昭的手松了。他滑下去，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肩膀在抖，但没哭出声。
江晚蹲下来，和他对视。
“你不是帮凶。”她说，“你是他们做的另一个她。”
沈昭抬起头，满脸是汗，眼神乱。“我不是……我不是替代品……我是沈家的儿子……我是……”
“你是被选中的实验体。”江晚打断他，“你的生日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他们用药物让你记住不该记的东西，再用程序控制你做事。”
沈昭张嘴想说话，说不出。
江晚站起来，把空试管放进包里。她看向墙角的终端机，屏幕上还在播视频。沈昭躺在手术台上，编号x-7，心跳剧烈波动。
“他们让你活着，是为了传消息。”她说，“每次打针，都在往你脑子里加指令。而打开这些指令的钥匙，是沈倾寒的血。”
沈昭低着头，手指抠进地板缝。
“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死？”他问。
“因为你还有用。”江晚说，“你记得的事，可能是找到北极基地的关键。你犯过的错，也得自己面对。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
沈昭身子晃了晃，像被抽了力气。他靠着墙坐下，抬头看江晚。
“我每天都会梦见那些事。”他说，“梦见他们给我打针，梦见我把文件交给陆曼，梦见我看着她折磨沈倾寒……我知道那是错的，可我动不了，我说不了话……”
江晚没说话。她走到终端前，打开系统日志。最新一条记录写着：【身份验证请求已发送，等待生物数据匹配】。
时间是三分钟前。
她关掉屏幕，回头看向沈昭。
“他们还在等回应。”她说，“如果你死了，他们会立刻销毁所有数据。”
沈昭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我不想活了。”他低声说，“我真的宁愿死。”
江晚走回来，蹲下，把医疗包放在地上。她打开夹层，拿出一张纸。展开后是一份dNA比对报告，边角烧焦了，但字还能看清。
样本A：沈倾寒
样本b：沈昭
相似度：98.6%
这不是亲兄妹的数据。
江晚指着一行字：“你们的基因很像，但有些地方被改过。这不是真正的血缘，是实验室做出来的。”
沈昭睁开眼，盯着那份报告。
“他们用你的细胞，加了她的基因片段。”江晚说，“让你看起来像她哥哥，其实是她的备份。她一旦失控，你就顶上去。”
沈昭伸手想去拿那张纸，手抖得太厉害，碰到了桌角。他没再试，把脸埋进膝盖。
江晚收起报告，检查他的身体情况。心跳快，血压低，脑电波有点乱。她又拿出一支药，这次是营养液，慢慢打进他手臂。
“你会活下去。”她说，“不是为了他们，也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查清真相。”
沈昭没说话。
江晚站起来，看了看房间。手术台、试管架、终端机、地上的血迹。这里造过谎言，也可能藏着真相。
她走到门边，听外面有没有动静。回来时顺手拧紧了通风口的螺丝。这个地方不能暴露。
沈昭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她说的话吗？”
江晚回头。
“陆曼。”他声音很轻，“她说‘血缘是最牢的锁链’。她说只要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就永远逃不掉。”
江晚看着他。
“但她错了。”她说，“血可以造假，名字可以换，记忆也能塞进去。可有一样东西改不了。”
沈昭抬起眼。
“比如。”江晚说，“谁才是真正站在你身边的人。”
沈昭眼眶又红了。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到地上，抱住膝盖，像个孩子一样缩成一团。
江晚没安慰他。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那是沈昭打促醒剂的时间间隔。
每十二小时一次。
下次打针，还有七小时。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三点十七分。
门外传来轻微震动，像是远处机器运行带来的。地面微颤，桌上的玻璃试管轻轻碰撞。
江晚停下笔。
她把纸折好，放进衣服内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副手套，慢慢戴上。
沈昭抬头看她。
“你要做什么？”他问。
江晚没回答。她走向终端机，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跳出登录界面。
【请输入管理员密码】
她看着那行字，手指停在键盘上方。
几秒后，她输入一串字符。
不是密码。
是一个指令。
屏幕闪了两下，弹出窗口：【检测到异常访问，启动二级防护】
江晚面无表情，再次输入。
这次，她用自己的指纹按在扫描区。
系统卡了一下，跳出提示：【生物识别中……匹配度73%……尝试关联主账户】
她等了几秒。
屏幕最后显示：【验证失败】
她不意外。
她拔出U盘，插进接口，开始手动破解。
沈昭靠在墙边，看着她的背影。
“你明知道进不去。”他说。
江晚头也不回。
“我不需要进去。”她说，“我只需要它记住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