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底下躺着一张纸条,墨迹还没干透。
江晚没去捡。她盯着那行字,呼吸很稳,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压进了心里。沈倾寒靠在墙边,手指微微发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咳嗽。她抬手擦了下嘴角,指尖沾上了暗红的血。
“别动。”江晚转身蹲下,从外套内侧撕开一道暗线,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支透明的注射剂,液体泛着淡淡的蓝光。她捏住沈倾寒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看着我,只看我。”
针头扎进颈侧皮肤,药液缓缓推进。沈倾寒身体猛地一僵,指甲深深抠进水泥墙,肩膀剧烈起伏。几秒后,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眼底的血丝稍稍退了些。
“能走吗?”江晚收起空针管,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沈倾寒点点头,扶着墙站直了身子。她的风衣下摆湿了一大片,左腕渗出的血混着污水,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江晚回头看了眼门后的储藏室。架子上摆满了密封罐,冷藏柜结了厚厚的霜,门缝里透出丝丝冷气。她没再去找什么记录本,而是朝排水管深处走去。水流声一直响着,像某种倒计时,催促着她们前进。
越往里走,通道越窄。头顶的管道不断滴水,一滴一滴落在肩上。灯光忽明忽暗,照得墙面斑驳陆离,像老电影的画面。走了大约十米,江晚突然停下。
右边的墙颜色略深,水泥表面有道细小的缝隙。她用指甲轻轻划过,触到一处凹陷。用力一推,整块假墙滑开了,露出半人高的金属门框。
冷风扑面而来。
门内是向下的斜坡,台阶边缘磨损严重,明显有人经常出入。江晚拿出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几个三角形喷漆标记反复出现,和之前见过的一样,但多了箭头指向下方。
“这不是临时躲藏的地方。”她说,“是长期使用的路。”
沈倾寒站在门口,呼吸变得沉重。她的左手缠着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指节发白。她没说话,只是往前迈了一步。
两人并肩往下走。
实验室比想象中小。长方形的空间,四面墙嵌着铁架,上面整齐放着玻璃标本瓶,里面的液体浑浊发黄。正对门口有张金属台,台面上有干涸的血迹和抓挠过的痕迹。角落里立着一台老式心电监护仪,屏幕碎了,电线裸露在外。
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的冷藏柜。双层防爆玻璃门,锁是生物识别系统,但电源被切断了,柜子外结满冰霜。
江晚走到铁架前,抽出一份病历档案。封面标签写着“实验体S-01”,姓名栏打印着两个字:沈倾寒。
她翻开第一页,时间戳显示是十五年前。上面清楚写着:首次注射神经毒素的日期、剂量、反应等级。附页贴着一张照片——一个小女孩坐在诊疗椅上,穿着白色病号服,眼神空洞,手腕还绑着束缚带。
江晚的手指停在照片边缘。她没有颤抖,也没有合上病历。一页页翻下去,每一条记录都像刀子刻进记忆。三岁打疫苗后异常反应,五岁开始每月固定住院,脑电图数据被篡改……所有的线索拼在一起,只有一个答案:这不是治疗,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折磨。
她把整份档案塞进贴身口袋,转身去找沈倾寒。
对方已经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从胸口爆发出来,每一次震动都带出血沫。她吐出的东西黏稠发黑,里面裹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硬物。
江晚立刻蹲下。她拨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看清了里面的结构——是个微型摄像头,外壳腐蚀严重,但镜头还能成像。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向房间四角。
天花板角落有个通风口,格栅边缘换了新螺丝。她迅速跳上金属台,伸手探进去。指尖碰到一根细线,顺着拉出一小段,末端连着信号发射器。
“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们。”她低声说。
话音刚落,地上那个摄像头突然亮起红光。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平稳又带着笑意:“你们的母亲从来都不是重点……可你们,才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江晚一把抓起摄像头,狠狠砸向地面。陶瓷壳碎裂,零件四散。她踩上去,鞋跟反复碾压,直到那点红光彻底熄灭,碎片混进污水里。
她回身,看见沈倾寒仰着头,瞳孔收缩,锁骨处的图腾隐隐发红,好像皮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的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江晚单膝跪地,双手捧住她的脸,逼她聚焦视线:“听我说,你现在安全了。我在。你不是一个人,从来没有。”
沈倾寒的睫毛颤了一下。
“那些记录……”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五岁那年,她把我关进地下室……说要治好我的‘疯病’。”
“现在我们知道是谁干的。”江晚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证据在我身上。我们拿到了反击的武器。”
沈倾寒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她左腕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聚成一小滩。
江晚脱下外衣,撕开衬里布条,替她重新包扎。动作干脆利落,一句话也没多说。包扎完,她扶起沈倾寒,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还能走吗?”她问。
沈倾寒点点头,脚下一软,却被江晚及时扶住了腰。
她们一步一步退回通道。水流声依旧规律,滴答滴答敲打着耳膜。江晚一手环着沈倾寒,一手握紧电击器,脚步沉稳地往前走。
走到假墙出口时,江晚停了下来。她从口袋掏出那张照片——就是病历里的童年照。她点燃打火机,火苗舔上纸角,灰烬飘进排水沟。
“过去的你已经被埋了。”她说,“现在的你,由我自己来守护。”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忽然轻声说:“那个声音……不只是监视。她在等我们崩溃。”
“那就让她等。”江晚吹灭火苗,眼神冷得像刀锋,“我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们继续往前走。通道尽头隐约出现岔路,左边管道更宽,底下水流湍急;右边则完全干涸,尽头封着一块铁板。
江晚正要选择方向,沈倾寒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等等。”她盯着右侧干管,声音极轻,“那里……有呼吸声。”
江晚屏住呼吸。
没有脚步,没有动静,只有在水滴落下的节奏中,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波动。
她缓缓抽出电击器,贴着墙面向右移动。沈倾寒紧跟其后,右手已滑进风衣内侧,握住了武器。
干管尽头的铁板边缘,透出一道细细的光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