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舞惊鸿
太和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缓缓站起身的藕荷色身影上。有期待,有好奇,有幸灾乐祸,更有深深的忌惮。国师玄机子这一手,可谓狠辣,直接将这位神秘的靖王妃推到了聚光灯下,逼她亮出底牌。
楚瑶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大殿中央那片铺着华丽地毯的空地。她微微垂眸,向高座上的皇帝和太后行礼,声音清越平静:“臣妾献丑,愿以一曲剑舞,为太后娘娘寿辰助兴。”
剑舞?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剑舞并非寻常闺阁女子所学,需有一定的武学根基方能舞出韵味。这位王妃,竟要舞剑?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准。”
立刻有内侍奉上一柄装饰性的未开刃宝剑。楚瑶接过剑,入手微沉,但她手腕稳定,持剑而立,身姿挺拔如兰。
没有乐师伴奏,她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这些时日苦修不辍的点滴,浮现出母亲模糊的容颜,浮现出那些嘲讽轻视的目光,也浮现出……萧煜那双深邃难测却屡次在她危难时出现的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她需要宣泄,需要证明!
她动了。
起手式并非多么华丽,只是简单的一个剑诀。但随着她手腕轻旋,剑尖划破空气,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不再是那个温婉安静的王妃,而像是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女将,眉宇间英气勃发!
剑随身走,人随剑舞!
她的动作初时舒缓,如溪流潺潺,剑光绵密,勾勒出柔美的弧线,正是幻烟步中化用的柔劲。渐渐地,剑势转急,如狂风骤雨,剑光霍霍,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步伐变幻莫测,身形在大殿中央飘忽不定,时而如轻烟漫卷,时而如惊鸿乍现!
没有音乐,但那剑刃破空之声,衣袂翻飞之声,以及她脚下精准踩踏的节拍,本身便构成了一曲激昂而又充满力量的战舞!
更令人震惊的是,随着她的舞动,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灵力光芒流转!那灵力并不狂暴,却精纯无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息,与她手中的长剑、与她曼妙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完美融合!
这不是普通的剑舞!这是将高深身法、剑术技巧与自身灵力融会贯通的演示!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对力量的精妙掌控!
“炼体境巅峰!距离凝气只差一线!”
“好精纯的灵力!这绝非普通武魂所能拥有!”
“那身法……诡异莫测,闻所未闻!”
席间不乏武道高手,此刻都已看出门道,纷纷低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春狩救人还可说是取巧或身法特殊,但此刻这融灵力于舞技的展示,却做不得假!这位靖王妃,哪里是什么废柴?分明是天赋异禀的武道天才!
太子萧元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场中那道耀眼的身影,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他当初退婚,是认定她永无翻身之日,可如今……
柳氏和楚婉更是面无血色,尤其是楚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而不自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贱人总能绝处逢生?为什么连国师都要帮她出风头?(她显然误解了玄机子的意图)
高台上,皇帝萧衍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凝重。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国师玄机子。
玄机子半阖的眼眸此刻已经完全睁开,精光闪烁,紧紧盯着楚瑶的每一个动作,尤其是她周身那淡金色的灵力,手指在袖中微微掐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灵力的气息……比他预想的还要古老和纯粹!
萧煜端坐席间,面色平静,仿佛场中惊艳众人的并非他的王妃。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从他微微放松的指节和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微光中,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并非毫无波澜。
场中,楚瑶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在剑舞之中。她感觉体内的灵力从未如此顺畅地流淌,金色光团微微震颤,似乎在回应着她的意志。幻烟步的精要在此刻融会贯通,她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式,而是信手拈来,随心而舞,将力量、技巧与一种压抑已久的情感,彻底宣泄出来!
剑光越来越盛,在她周身形成一道金色的光茧,身影越发模糊,唯有剑鸣清越,如同凤唳九天!
当最后一道剑光如同银河倒泻般划破长空,楚瑶的身形骤然定格,长剑斜指地面,微微喘息,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运动而泛起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
大殿内,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惊艳绝伦的剑舞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不知是谁先带头,爆发出第一声喝彩。
紧接着,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太和殿!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此刻无人能否认这位靖王妃带来的震撼!
“好!好一曲剑舞!刚柔并济,英姿飒爽!”皇帝抚掌大笑,目光深邃地看向楚瑶,“皇弟得此佳偶,实乃我朝之幸!赏!”
楚瑶收剑而立,微微平复气息,再次向帝后行礼:“谢陛下,太后娘娘。”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全场那些震惊、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敬畏的视线。她知道,从今夜起,“废柴王妃”这个名号,将彻底成为过去。她楚瑶的名字,将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烙印在京城所有人的心中。
她缓缓走回席位,在萧煜身边坐下。
萧煜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声音低沉,只有两人能听见:“舞得不错。”
楚瑶接过茶杯,指尖与他微触,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热,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悄然松弛了几分。
“只是不错?”她难得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低声反问。
萧煜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底似有笑意掠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他并未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大殿中央,那里,歌舞再起,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已不在歌舞之上。
宫宴还在继续,但暗流已然改道。经此一舞,楚瑶正式从幕后走到台前,未来的风波,恐怕会更加猛烈。但此刻的她,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坚定。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她已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站着这座帝国最强大的男人之一。而她自己,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足以面对风雨的强者。
宫宴终散,夜色已深。
回府的马车里,楚瑶靠在车壁上,放松下来后,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刚才那曲剑舞,看似潇洒,实则极耗心神灵力。
萧煜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今日之后,你我再无宁日。怕吗?”
楚瑶睁开眼,看着窗外流动的夜色和点点灯火,轻轻摇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王爷在,有手中剑在,何惧之有?”
萧煜闻言,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写满坚毅的侧脸上,久久未语。
马车辚辚,驶向靖王府的方向,也驶向更加未知、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