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流汹涌
接下来的日子,靖王府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楚瑶的生活变成了近乎苦修般的循环。天未亮即起,前往演武场,在萧煜冷眼旁观(或者说暗中护法)下,进行着远超常人负荷的炼体训练。石锁的重量在不断增加,梅花桩的步法越来越繁复,每一次力竭倒地,都仿佛能听到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每一次挣扎着爬起,她都能感觉到丹田内那点金芒似乎更凝实一分,对身体的掌控也越发自如。
萧煜依旧话少,指点也多在关键时刻,言语简洁甚至堪称毒舌。但楚瑶渐渐发现,他看似随意的点拨,往往直指要害,让她少走了许多弯路。他给的引气诀也并非大陆货色,似乎经过特殊改良,更契合她体内那霸道武魂的性子,吸纳灵气的效率在缓慢提升。
这一日午后,楚瑶刚运行完一个大周天,感觉体内那丝灵力又壮大了些许,正暗自欣喜,却听萧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炼体固本,引气培元,只是基础。你既已初步掌控气感,今日便传你一套身法。”
楚瑶睁开眼,只见萧煜不知何时已站在演武场中央。他并未看她,只是负手而立,望着远处天际流云。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话音落下,他身形微动。
下一瞬,楚瑶只觉得眼前一花。萧煜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淡淡的青烟,在场中飘忽不定。时而如柳絮随风,轻盈莫测;时而如鬼魅潜行,无声无息;时而又如惊鸿乍现,迅疾如电。他的步伐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合某种玄奥的轨迹,每一步踏出,都恰好落在视觉的死角或气机流转的间隙,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楚瑶屏住呼吸,全力集中精神,试图记住那繁复而精妙的步法。但萧煜的速度太快,变化太奇,她只能勉强捕捉到一些模糊的轨迹和神韵。
不过三息时间,萧煜的身影重新凝实在她面前,仿佛从未移动过。
“此身法名为‘幻烟步’,”萧煜淡淡道,“重意不重形,关键在于气息收敛,步随身走,意与气合。练至大成,可于万军丛中隐匿行迹,亦可于方寸之地挪转腾移,保命足矣。”
幻烟步……楚瑶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这绝非普通的身法,其精妙程度,恐怕是地阶甚至更高的品级!他就这样轻易传给了她?
“多谢王爷。”她真心实意地道谢。
萧煜瞥了她一眼:“不必谢我。你若学不会,或是出去被人打死,丢的是本王的脸。”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演武场,留下楚瑶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场地,回想那玄奥莫测的步法。
楚瑶知道,这“幻烟步”恐怕才是萧煜今日真正要教她的东西。炼体引气是夯实基础,而这身法,则是真正用于实战和保命的技巧。他是在为将来可能出现的危机做准备。
她不敢怠慢,立刻沉下心,凭借记忆开始模仿、练习。起初自然是磕磕绊绊,身形滞涩,毫无飘逸之感,反倒像只笨拙的鸭子。但她心性坚韧,一遍遍失败,一遍遍重来,渐渐摸到了一点门槛,明白了何为“气息收敛”,何为“步随身走”。
就在楚瑶沉浸于修炼之时,外界关于丞相府赏花宴的风波,却在某种力量的推波助澜下,悄然转变了风向。
起初是靖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强势维护王妃的版本流传最广,让不少人对楚瑶这位“废柴王妃”刮目相看,也让丞相府和柳氏母女沦为了笑柄。
但渐渐地,另一种声音开始在一些隐秘的圈子里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靖王妃身上,可能藏着大秘密?”
“什么秘密?一个废柴能有什么秘密?”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靖王爷之所以娶她,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情谊,而是看中了她身上某种特殊的东西……可能是某种罕见的体质,或者……是某种被封印的力量!”
“封印?怎么可能!武魂觉醒是天定,还能封印不成?”
“嘘……小点声!这可是从宫里传出的消息,据说跟十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而且,赏花宴那天,靖王可是直接把先夫人所有的遗物都搬回王府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流言蜚语,如同暗夜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蔓延。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封印”、“特殊体质”、“十年前旧案”这些关键词,却精准地戳中了一些有心人的神经。
皇宫,御书房。
年近五旬的皇帝萧衍放下手中的密折,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桌面。他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难测。
“靖王……楚瑶……”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国师,你怎么看近日这些流言?”
阴影中,一个穿着灰色道袍、面容枯槁的老者缓缓浮现,正是当朝国师玄机子。他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陛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靖王行事向来谋定后动,他执意求娶一个‘废柴’,本就蹊跷。若那楚瑶身上真有什么……倒是解释得通。”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国师认为,会是什么?”
玄机子沉吟片刻:“老臣曾观天象,十年前,确有一道异星流光坠向东南,而后晦暗不明。而楚瑶的生母,据查正是来自东南方一个名为‘灵溪’的偏远小镇。此镇……颇为神秘,古籍记载,上古时期似乎有神裔隐居的传说。”
“神裔?”皇帝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
“只是传说,不足为凭。”玄机子话锋一转,“但无论如何,靖王此举,已打破朝中平衡。太子退婚,他却求娶,如今又为那楚瑶如此大动干戈……其心难测啊陛下。”
皇帝沉默良久,缓缓道:“朕这个皇弟,本事是有的,就是心思太重。北境三十万铁骑……终究是悬在朕心头的一根刺。继续盯着靖王府和丞相府,特别是那个楚瑶。若她身上真有什么……决不能落入靖王之手!”
“老臣明白。”
同样的夜晚,丞相府,柳氏院落。
柳氏屏退左右,对着空气低声道:“大师,流言已经放出去了,陛下那边似乎也有所察觉。只是……那木匣被靖王带走,里面的东西……”
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凭空响起,带着一丝阴冷:“无妨。锁魂钉残片的气息已足够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皇帝生性多疑,绝不会坐视靖王得到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东西。至于那丫头……武魂既已初步苏醒,封印松动是迟早的事。下一次月圆之夜,阴气最盛时,便是感知其武魂本源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柳氏脸上露出一丝狠毒:“只要大师能助婉儿夺取那丫头的造化,日后我丞相府必倾力报答!”
“哼,各取所需罢了。记住你承诺的‘报酬’……”
声音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柳氏独自坐在黑暗中,脸上交织着恐惧、野心和一丝快意。楚瑶,还有那个死去的女人,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我一定要百倍奉还!婉儿才是天命所归的凤女!
靖王府,听雪轩书房。
萧煜听着暗卫的汇报,面色平静无波。
“流言源头指向宫中,有国师府的影子。丞相府柳氏近日与一神秘人来往密切,气息阴邪,疑似巫蛊之徒。另外,南边传来消息,灵溪镇……确有其地,但镇外有天然迷阵,常人难入,我们的人折了两个才传回只言片语,据说镇中人有特殊传承,供奉‘木神’。”
“木神?”萧煜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继续查,不惜代价。加派人手,严密监控皇宫、国师府和丞相府的动向。王妃身边,暗卫增加一倍。”
“是!”
暗卫退下后,萧煜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逐渐丰盈的明月。月圆之夜……他眼底寒芒乍现。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此刻的楚瑶,对此一无所知。她刚刚结束一晚的修炼,拖着疲惫却充实的身子回到房中。沐浴更衣后,她习惯性地内视丹田。
那点金芒比之前明亮了些许,缓缓旋转,吞吐着微弱的灵力。她尝试着运转幻烟步的心法,气息流转间,身形似乎都轻盈了一分。
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依旧纤细、却因连日苦练而磨出薄茧的手指。力量在一点点增长,虽然缓慢,却真实不虚。
她想起今日练习幻烟步时那玄妙的感觉,想起萧煜看似冷漠实则周密的安排,心中那份不安渐渐被一股坚定的信念取代。
不管前方有多少阴谋诡计,不管那封印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她都要一步步走下去,变得更强。
因为,只有强大,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弄清母亲去世的真相,让那些欺辱她、算计她的人,付出代价!
窗外,月色清冷,暗流在夜色下汹涌澎湃。楚瑶吹熄灯烛,躺上床,在疲惫中沉沉睡去。梦中,她仿佛看到一抹温暖的、属于母亲的模糊光影,以及……一道隐藏在记忆迷雾深处的、黑袍翻飞的诡异身影。
月圆之夜,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