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雾深锁
意识沉入体内,仿佛潜入一片无垠的黑暗。起初只有混沌与虚无,经脉间还残留着武魂苏醒时的灼痛和萧煜那股温和力量抚过的微凉。
楚瑶摒弃杂念,努力将感知集中。不知过了多久,在那黑暗的尽头,一点微弱的金芒悄然亮起。
那光芒极其黯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威严,如同蛰伏的太古神兽,呼吸间蕴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就是她的武魂?她小心翼翼地尝试靠近,那金芒微微波动,传递出一丝亲近却又疏离的意念。它似乎认可她的存在,却又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无法真正与她水乳交融。
是了,那封印并未完全破除,只是被武魂苏醒的冲击力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想起萧煜的警告,不敢贸然引动,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尝试用意识去安抚、去沟通。渐渐地,那金芒的波动平缓下来,如同温顺的宠物,蛰伏于丹田深处。
一夜无眠。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楚瑶才从内视状态中脱离。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有种奇异的清明。她能感觉到,体内多了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流,随着她的呼吸缓缓流转,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这就是……灵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似乎都莹润了些许。十年了,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力量的存在,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王妃,该起身了。”门外传来丫鬟恭敬的声音。
楚瑶收敛心神,恢复了平日那副柔弱沉默的模样。在拥有足够自保之力前,她必须继续扮演好“废柴王妃”的角色。
用过早膳,一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精干的侍卫便来到院中,拱手道:“王妃,王爷有请,请您移步演武场。”
该来的,终究来了。
靖王府的演武场设在王府西北角,占地极广,地面以坚硬的青罡石铺就,四周陈列着各式兵器,寒光闪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金属的味道。
萧煜早已等在那里。他未着朝服,只穿了一身简单的玄色练功服,身姿挺拔如枪,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轮廓。见到楚瑶,他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似乎看出了她眼底深藏的细微变化。
“看来昨夜并未虚度。”他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楚瑶福了一礼,没有作声。
“武魂初醒,根基虚浮是常事。今日起,你先从最基础的炼体开始。”萧煜指向演武场一侧,“那里有负重石锁,从最轻的开始,每日挥击三百次。那边有梅花桩,练习步法平衡。午后再修习最基础的引气诀,尝试吸纳天地灵气,化入己身。”
他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所授的也是最正统不过的武道基础。楚瑶仔细记下,心中却无半分轻视。她知道,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些看似枯燥的基础,正是她弥补十年空白的关键。
“是,王爷。”她低声应道。
萧煜不再多言,转身走到演武场中央,自顾自地打起一套拳法。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招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拳风激荡,带动空气发出低沉的呜鸣,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灵力光芒流转。
楚瑶只看了一眼,便觉心神震撼。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展示,更是一种境界的体现。她收敛心神,走向那排石锁,挑了一个最小的。
石锁入手沉重,远超她想象。以她如今虚弱的身子,勉强提起已是极限,更别说挥击三百次。只做了十几下,手臂便酸麻不堪,额头沁出细汗。
她咬紧牙关,脑海中闪过太子轻蔑的眼神,闪过柳氏和楚婉嘲讽的嘴角,闪过这十年来的屈辱……一股狠劲从心底涌起。她不再去想那遥远的三百之数,只专注于下一次举起,再下一次。
萧煜的拳风偶尔会扫过这边,带着凌厉的气息。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出言指点,仿佛当她不存在。但楚瑶能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气机始终笼罩着整个演武场,她每一次力竭摇晃,那气机便会微微波动,仿佛一张无形的网,随时准备在她真正跌倒时托住她。
这发现让她心中微动,却又不敢分心。
日头渐高,楚瑶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手臂颤抖得几乎抬不起来,但她依旧固执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每一次极限的突破,都让她感觉到那丝微弱的灵力似乎壮大了一分,对身体的掌控也强了一分。
午时,有侍卫送来清淡却滋补的膳食。楚瑶几乎是狼吞虎咽,从未觉得食物如此美味。
午后,她按照萧煜所授的引气诀,在演武场僻静一角盘膝坐下,尝试感应天地灵气。或许是神级武魂带来的天赋,她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丝丝缕缕的灵气透过周身毛孔汇入经脉,虽然大部分都逸散了,但终究有那么一丝,被丹田那点金芒捕捉、炼化。
萧煜远远看着那抹坐在阳光下、神情专注的纤细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这般枯燥而规律的重复。天未亮起身,前往演武场炼体、修习引气诀。萧煜每日都会出现,有时会亲自演示一套拳法或步法,有时只是在一旁处理军务公文,偶尔在她动作严重变形时,会冷声纠正一句。
他的话依旧不多,甚至称得上严厉。但楚瑶能感觉到,他并非真的漠不关心。他给的功法是最扎实稳健的,安排的膳食药浴是精心调配的,整个靖王府也被他经营得铁桶一般,那夜武魂苏醒的异象,竟真被牢牢封锁,未有一丝风声泄露到外界。
这一日,楚瑶刚完成上午的修炼,正准备回去用膳,管家福伯却匆匆而来,面色有些为难:“王妃,丞相府派人送来帖子,说是……柳夫人明日要在府中举办赏花宴,请您务必回去一趟。”
楚瑶擦拭汗水的手微微一顿。
柳氏?赏花宴?
她这位继母,在她被太子退婚时冷嘲热讽,在她被赐婚靖王后倒是送了几次东西示好,如今这赏花宴,怕是宴无好宴。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萧煜。
萧煜放下手中的军报,抬眸,目光掠过那张制作精美的请帖,语气淡漠:“你想去?”
楚瑶抿了抿唇。她不想去,那丞相府于她而言,早已没了温情,只有算计和冰冷的回忆。但她也知道,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柳氏突然相邀,必有所图。她想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是娘家相请……”她低声道。
萧煜看了她片刻,忽然对管家道:“回复丞相府,明日王妃会准时赴宴。另外,调一队玄甲卫,明日随行护卫。”
玄甲卫,靖王府亲卫,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精锐。
福伯躬身应下,退了出去。
楚瑶有些意外地看向萧煜。他这姿态,是明摆着要给她撑腰了?
“明日,”萧煜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靖王妃,无需看任何人脸色。若有人不长眼……”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杀意:“本王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欺辱。”
楚瑶心头一跳,垂眸道:“是,王爷。”
看着萧煜离开的背影,楚瑶轻轻握紧了拳。
明日,丞相府。
母亲去世的真相,那诡异封印的线索……或许,该回去看一看了。有靖王妃这层身份,有萧煜派出的玄甲卫,她倒要看看,那龙潭虎穴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鬼蜮伎俩。
十年的账,也是时候,开始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