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清晨,金銮殿上庄严肃穆,百官正待议事,安王却突然冲出臣列,扑跪在御阶之前,未语泪先流。这位素来以闲散示人的王爷,此刻发髻微散,官袍褶皱,哭得像个无助的老父亲。
“三哥……康儿、康儿他不见了!”安王竟不顾朝堂礼制,直呼皇帝为“三哥”,这声称呼瞬间将家事置于国事之前。他声泪俱下地诉说:“康儿是有些不着调,可臣弟从不求他光宗耀祖,只愿他平安健康啊!如今京都翻遍也不见人影,他身边的小厮才战战兢兢道出实情……”
他刻意停顿,吊足了满朝文武的胃口,才泣声道:“康儿先前看上了烟柳堂的莲花姑娘,不料被一神秘人阻挠。他年轻气盛,便去查访,谁知……谁知那神秘人竟是宣王殿下!康儿得知是堂兄,便想前去商量,看能否成全他这份痴心。谁知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三哥,臣弟别无他求,只求您帮我找回康儿,我只要他平安归来!”
安王这番话,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朝堂顿时一片哗然。百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四起。核心议题无疑是:两位皇室宗亲,竟为了一名青楼女子闹出如此风波,如今更牵扯到可能的兄弟相残!这简直是本朝前所未有的丑闻。
龙椅上的皇帝只觉得一阵眩晕,眼前发黑,不得不以手扶额,指尖冰凉。他心中又惊又怒:一方面气恼宣王竟如此不知轻重,为一个风尘女子授人以柄;另一方面,他也深知安王此番表演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这不仅是寻子,更是将一桩可能涉及党派之争的棘手难题,赤裸裸地摊开在了朝堂之上,逼他当众处置。
安王字字泣血的控诉,如同惊雷在宣王耳边炸响。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那日与昭康分别后,自己确实再未见过他;买下莲花之事极为隐秘,连瑞王都只是猜测,安王如何得知确切细节?是苏妈妈出卖了他?不,谅她也没那个胆子。那这就是一个针对他的死局?难道从莲花出现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踏入了陷阱?
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宣王深知,此刻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他来不及细想,猛地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御前,声音带着被冤屈的颤抖与急切:
“父皇明鉴!儿臣冤枉!”他先定下基调,随即条理清晰地反驳,“那日儿臣与四弟在楼中小酌,恰遇康弟,三人共饮几杯便各自回府,儿臣之后再未见过康弟!至于什么重金买下青楼女子,更是无稽之谈!儿臣根本不认识那位青楼女子,儿臣只是偶尔前去饮酒听曲而已,怎会因一风尘女子伤害宗室血脉?这定是有人蓄意构陷,欲离间我天家亲情!”
说罢,他竟转向安王,重重一拜,情真意切道:“王叔!康弟是本王的亲堂弟,本王待他如亲兄弟一般,怎会下此毒手?此事蹊跷,还请王叔冷静,侄儿愿请旨,与王叔一同彻查,务必找到康弟,揪出幕后真凶!”
紧接着,他不等安王反应,立刻将话题引向国事,试图转移焦点:“父皇,儿臣近日全心扑在整顿东营军务之上,一心想提升京畿防务。此事兵部同僚皆可作证!只因户部拨款迟迟未至,新式军械无法更换,儿臣忧心如焚,前几日还特意前往户部商议,恳请李侍郎通融。儿臣若真有闲钱挥霍于风月,又何至于为区区军费在户部再三恳请?”
被点名的户部李侍郎只得出列,躬身禀报:“回陛下,宣王殿下前两日的确到户部商议过东营军费一事。然国库确有章程,无陛下手谕,臣不敢擅转。至于其他……臣一概不知。”说完便迅速退回班列,半分也不愿沾染这趟浑水。
安王一句“钱都花在青楼女子身上”的哭喊,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插宣王命门。宣王跪在殿上,心中已将安王千刀万剐,这老匹夫,分明是得了太子授意,要将他往死里整!他正欲再度申辩,龙椅上的皇帝却已厌倦了这场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