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许言之语塞,那些过往的温暖细节此刻都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利刃。
“不要和我说什么只是拿我当妹妹照顾!”
千寂雪猛地打断他,泪水涟涟,却执拗地想要一个最终的答案,
“许言之,我只问你,你清清楚楚地回答我!”
“这十四年,你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喜欢过我?”
“或者……或者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别的心上人?”
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和那双被痛苦浸透的眼睛,许言之终是不忍,猛地转开了视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许言之!”
“你回答我!”
“回答我!”
“你回答我啊世子哥哥!”
千寂雪见他回避,情绪彻底失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上前几步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袖口传来的拉扯感让许言之背部的伤口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利用这尖锐的疼痛来维持最后的理智和冷酷。
他必须斩断这一切,为了她好,也为了……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力道之大让千寂雪踉跄了一下。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决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最锋利的刀:
“寂雪,我从未心悦于你。”
他看见她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却只能硬着心肠继续说下去,“年幼时,不过是觉得我年长于你,照顾你、让着你、护着你,是身为兄长应尽之责。”
“若是我过往的言行让你产生了误解……我向你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他明知最能伤她、却也最能让她死心的话:
“你说的对。我已有心上人了。”
他目光似乎放空了一瞬,仿佛在遥望某个不存在的人,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丝缱绻,
“我心悦她,此生……非她不娶。”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公事公办的、残忍的客气语气补充道:
“至于你……你需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对不起。”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她瞬间崩溃、摇摇欲坠的模样。
强忍着背部撕裂般的剧痛和一阵阵袭来的眩晕,决绝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衣袂翻飞,带起一丝微弱的、混合着血腥与冷香的风。
他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世子哥哥!”
“我不信!”
“我不信!”
“你回来!”
“你回来啊——!”
千寂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他身后响起,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在空旷的看台凄厉地回荡。
许言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甚至更快了些。
只有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径直走向前方等待的景枫和玉卿,将身后那片心碎的世界,连同那个他守护了十几年的女孩,彻底留在了渐浓的暮色与绝望的哭声中。
他走到景枫面前,景枫立刻紧张地上下打量他。
目光在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背后深色的血迹上逡巡,又忍不住担忧地伸头张望千寂雪的方向。
只见那个紫色的身影蹲伏在地,肩膀剧烈耸动,哭声压抑而破碎。
“言之啊!你……你还好吧?!”
景枫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伸手想去扶他,又怕碰疼他的伤口,
“别硬撑了!”
“快,跟我去看御医!”
“落云应该已经请来了!”
许言之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
“不用。”
他抬眼看向景枫,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
“景枫,你去照顾寂雪吧。”
“那怎么能行!”
景枫立刻反驳,指着他的后背,急得跳脚,
“你这一身的血!”
“我得先看看你伤得到底怎么样了!”
“寂雪那边……我让宫女先看着……”
“我没事。”
许言之打断他,语气加重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深意,
“但是我有些担心寂雪。”
“她性子执拗,我怕她一时钻了牛角尖,做出什么傻事。”
他目光扫向远处隐约传来丝竹声的畅音台方向,压低声音,
“况且,四国的使臣都还未离宫,人多眼杂,难保没有有心之人。”
“别让她在情绪失控时,受了什么伤害或是被人利用了去。”
景枫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看气息微弱的许言之,又看看远处哭得几乎晕厥的千寂雪,左右为难,最终一跺脚:
“那……那我先陪你去找御医包扎,确定你没事了,我立刻、马上回来看着寂雪!”
“这总行了吧?”
许言之却不再与他多言,只是向身旁的玉卿递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明确的眼色。
玉卿会意,立刻上前一步,身形巧妙地隔在了景枫与许言之之间,挡住了景枫的去路。
“王爷,”玉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护卫的绝对忠诚,
“请您去照顾千小姐。”
“主子这边,有属下在,定会妥善照料。”
许言之则趁着这个间隙,不再停留,径直转身,朝着与畅音台相反的、通往宫外方向的宫道走去。
他的脚步看似平稳,但细看之下,步伐已有些虚浮。
景枫见状大急,想要推开玉卿追上去:“玉卿!”
“你给本王让开!”
“听见没有!”
然而玉卿如同脚下生根,纹丝不动,只是重复道:“王爷,您还是去照顾千小姐吧。”
景枫看着这个对许言之唯命是从、油盐不进的心腹侍卫,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他知道,有玉卿拦着,自己今天是别想跟上许言之了。
他气得狠狠一甩袖子,冲着许言之那越来越远的、仿佛随时会融入暮色的背影高声喊道:
“言之!”
“你等等我!”
“我陪你一起去!”
“你听见没有!”
许言之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只是抬起那只未染血的手,在空中随意地挥了挥,是一个明确无比的告别和拒绝手势。
“你……!”
景枫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认命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朝着千寂雪那依旧传来压抑哭声的方向,步履沉重地走了过去。
一边是重伤倔驴,一边是悲伤的犟种,景枫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