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乾西小侯爷,”景枫目光如刀,扫过江乾西,“以及一干涉案家丁、苦主、人证,全部给本王押送大理寺!本王要亲自过问此案!”
“是!”落云抱拳领命,一挥手,几名随之出现的王府侍卫立刻上前,就要拿人。
江乾西吓得面无人色,杀猪般叫了起来:“舅舅!不要啊舅舅!”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急促而威严的女声猛地从街口传来:
“慢着!”
声音带着久居人上的命令口吻,瞬间压过了现场的混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仪仗赫赫的队伍正快速行来,为首的赫然是一乘八人抬的奢华大轿。
轿子稳稳落地,随行的嬷嬷立刻上前掀开轿帘。
一位身着正红色缂金丝百鸟朝凤繁复宫装、头戴赤金点翠大凤钗的华贵夫人,沉着脸从轿中缓缓步出。
她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厉色与焦急,正是嘉禾长公主。
她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看到被王府侍卫押着、狼狈不堪的儿子,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冷斥一声:
“本宫看今日谁敢动我儿子!”
看到嘉禾长公主,江乾西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侍卫的钳制,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长公主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凄惨无比:
“娘!娘亲!您怎么才来啊!您再晚来一步,儿子……儿子可就要被舅舅押去大理寺,没命了啊!他们……他们都要害我!”
他颠倒黑白,哭诉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嘉禾长公主看着宝贝儿子这般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弯腰试图扶他,眼神却锐利地射向景枫、许言之和千寂雪。
嘉禾长公主看着宝贝儿子这般狼狈凄惨的模样,心疼与怒火交织,几乎烧没了理智。
她一边弯腰试图扶起哭嚎的江乾西,一边那锐利如刀的眼神已经狠狠剐向了景枫、许言之和千寂雪三人,出口便是毫不客气的斥责:
“景枫!”
她直呼其名,语气森然,“再怎么说你也是乾西的亲舅舅!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不帮衬着自己外甥也就罢了,怎能联合起这些外人来欺辱、伤害他?!你眼里还有没有半点亲情伦常!”
矛头随即转向那一袭蓝袍、静立如松的许言之,声音更是拔高,带着浓浓的兴师问罪之意:“还有你,许言之! 不过一个小小的世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出手伤我嘉禾的儿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长公主!镇平王府就是这样教你对皇室不敬的吗?!”
她气势汹汹,试图将水搅浑。
然而,景枫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他冷哧一声,脸上那点玩世不恭早已被冰冷的嘲讽取代,丝毫不惧地迎上长公主愤怒的目光:
“皇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他语带讥诮,“一来不问青红皂白,不管前因后果,便急着护短问罪起来了!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的好儿子,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
他声音陡然转厉,字字如锤,砸在长公主耳边:
“当街强抢民女,欺压百姓,意图殴打贵女! 桩桩件件,无数双眼睛看着!人证物证俱在!这岂止是目无王法,简直是无法无天,将皇家颜面踩在脚下摩擦!”
景枫向前一步,目光如冰刃,毫不退缩地逼视着脸色微变的嘉禾长公主:“本王今日便是看在姐弟情分上,才只是要将他送交大理寺依法论处!若按国法,此等败类,我就地处置了他,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嘉禾长公主被他这番连珠炮似的斥责和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震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将江乾西护得更紧。
她虽被景枫的气势所慑,但多年来的骄横和对儿子的溺爱让她绝不肯就此低头。
“本宫不许!”
她尖声叫道,色厉内荏地试图用身份做最后的抵抗,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母鸡般挡在江乾西身前,“我看今日谁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景枫,你别忘了我是你皇姐!乾西是太后最疼爱的外孙!今日我儿子若是掉了一根汗毛,本宫绝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然而,她的威胁在铁了心的景枫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景枫看着她这般胡搅蛮缠、是非不分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怒火与失望强行压下,声音反而变得异常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既然皇姐执意要如此不分是非,袒护到底,那也好。”
他目光扫过吓得魂不附体的江乾西和那群噤若寒蝉的家丁,“此处说不清,便去皇兄面前,去太极殿上,让陛下和满朝文武都来评评这个理!看看我大楚的律法,还管不管得了长公主之子!”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道:“来人!将江乾西,及其一众帮凶家丁,连同苦主、人证,全部给本王拿下!即刻押送进宫,面圣!”
“是!”
以落云为首的王府侍卫齐声应喝,声音震耳,再无丝毫犹豫,立刻如虎狼般上前拿人。
“放肆!你们敢!我看谁敢!”嘉禾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阻止,甚至试图去推搡那些侍卫。
然而,此刻没有任何人再理会她的尖叫和威胁。
王府侍卫只听命于景枫,动作干脆利落,毫不顾忌地拨开长公主带来的几个嬷嬷和试图阻拦的侯府家丁,直接将瘫软如泥、哭喊着的江乾西架了起来,其余家丁也被一一制服。
那少女也被小心翼翼地扶起,作为重要人证一同被护送。
“娘!娘救我啊!我不去皇宫!我不去见皇帝舅舅!”江乾西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街道,却无法改变任何局面。
嘉禾长公主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强硬地带走,自己却被侍卫隔开,根本无法靠近,气得几乎晕厥,只能徒劳地跺脚尖叫:“反了!反了!景枫!你给本宫等着!本宫绝不会罢休的!”
然而,景枫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转身对许言之和千寂雪道:“走吧,一起进宫,把事情说清楚。”
许言之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平静。千寂雪则冷冷地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嘉禾长公主,轻哼一声。
一大群人,押着犯事的,护着告状的,浩浩荡荡却又秩序井然,无视了身后长公主的尖叫和咒骂,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只留下嘉禾长公主在原地,面对着一片狼藉和周围百姓窃窃私语的目光,颜面尽失,浑身发抖。
这场闹剧,终于被彻底捅到了最高裁决者的面前。
皇宫,御书房。
檀香袅袅,静谧无声,唯有朱笔划过奏折的沙沙轻响。
宣帝景祁正凝神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新帝登基不久,百废待兴,蕲州水患虽平,后续事宜繁杂,加之四国大比在即,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他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侍太监小顺子弓着腰,快步走进来,跪地低声禀报:“启禀陛下,安王殿下他……他在外求见。”
宣帝笔下未停,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小顺子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陛下……安王殿下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他押着乾西小侯爷,还带着镇平王世子、千丞相家的小姐,还有一干人等……说是……说是要来告御状。”
“啪嗒。”
朱笔尖端一滴饱满的朱砂,因执笔人瞬间的停滞,滴落在了明黄的奏疏上,缓缓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宣帝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剑眉紧蹙,抬手用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个景枫……”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里满是无力感,“又在胡闹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朕闯祸!片刻都不让朕安生!”
小顺子跪在下头,大气不敢出,脑袋埋得更低了。
这安王殿下是陛下唯一的胞弟,最得陛下宠爱,性子跳脱不羁,除了陛下,谁也管不住。
每次闹出动静,最后头疼的都是陛下。
御书房内安静了片刻,只听得见皇帝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宣帝才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太多的无可奈何。
他将那支染了朱砂的笔搁回青玉笔山上,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龙椅里。
“小顺子。”他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奴才在。”小顺子连忙应声。
“去,”宣帝挥了挥手,语气透着认命般的无奈,“把那个臭小子,还有他折腾来的那一堆人,都给朕叫进来。”
他揉了揉眉心,补充道,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吩咐:
“朕倒要亲自看看,这混账东西,今天又在作什么妖!”
小顺子躬身应了声“嗻”,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