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深沉、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烂尾楼的三层。
那由二十几个壮汉组成的“人肉堡垒”,此刻像一群被冻僵在冰原上的旅鼠,一动也不敢动。他们背靠着背,将彼此的体温和恐惧,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对方。
风,似乎也停了。
只有他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那些还在无意识抽搐、呕吐的同伴发出的“嗬嗬”声,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构成了一曲名为“绝望”的交响乐。
几十道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受惊的兽群,胡乱地扫射着周围的黑暗,却始终无法捕捉到那个如同梦魇般的身影。
他们知道,他就在那里。
就在黑暗中,某个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像一头耐心的、冷酷的捕食者,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欣赏着他们的恐惧,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这种等待,比直接面对死亡,还要折磨人。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每一阵风声,都像是死神的脚步。
豹哥站在人群的最中央,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他以为集中兵力,抱团取暖,就能抵御那个未知的敌人。
可他现在才明白,当恐惧深入骨髓,当敌人的手段超乎想象时,人数,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三十几个人组成的阵型,不是铁板,而是一个更大、更显眼、也更容易被一网打尽的靶子。
“豹哥,我们撤吧?”
刀疤脸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那张平日里足以吓哭小孩的狰狞面孔,此刻写满了哀求和恐惧,“再待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闭嘴!”
豹哥厉声喝道,但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色厉内荏。
撤?
他何尝不想撤?
可他不能!
他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杀过来,结果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他豹哥以后还怎么在这片地界上混?!他将成为整个道上的笑柄!
他的威严,他的地位,他用十几年血与火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在今夜,毁于一旦!
所以,他不能退!
他宁愿战死在这里,也绝不能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逃走!
就在这时。
那份令人窒息的寂静,被打破了。
一阵清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众人正前方那片最深沉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沉重,而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将几十道手电筒的光柱,瞬间聚焦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光柱的尽头,黑暗如同被拉开的舞台幕布,缓缓向两侧退去。
然后,他出现了。
苏壮。
他就那么平静地,从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没有躲藏,没有偷袭。
他就那么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光柱的中央,任由那几十道刺眼的光芒,将他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
他身上那身黑色的运动装,依旧干净整洁,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上。他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古井,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群早已被恐惧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敌人”。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群手持刀棍的亡命徒。
更像是在看一群等待被处理的垃圾。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幽灵刺客。
他变成了一个从地狱深渊中走出的死神,主动现身,来收取他早已预定好的猎物。
这副姿态,比任何偷袭,都更具冲击力!
这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赤裸裸的蔑视!
“杀了他!!”
豹哥的心理防线,在看到苏壮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时,彻底崩溃了。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只有一个人!给我上!用刀砍死他!!”
求生的本能,和对老大的畏惧,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杀啊!!”
离苏壮最近的刀疤脸,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双手紧握着一根沉重的钢管,第一个朝着苏壮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和钢管,如同一股浑浊的、充满了暴戾气息的洪流,朝着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席卷而去!
他们要用最原始的暴力,来撕碎那个带给他们无边恐惧的梦魇!
面对这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瞬间淹没的凶猛攻势,苏壮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半分。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那根夹杂着风声、足以开碑裂石的钢管,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刀疤脸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狰狞而残忍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下一秒,对方的脑袋,就会像一个被砸烂的西瓜一样,红白四溅!
然而,就在钢管即将触碰到苏壮头颅的前一刹那。
苏壮,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写意。
他只是微微地向左侧过身子,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钢管的致命轨迹。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向上抬起,用手肘的外侧,轻轻地,迎向了那根砸落的钢管。
这是一个在任何街头斗殴中,都显得极其业余、甚至等同于自残的格挡动作。
用血肉之躯,去硬撼精钢!
刀疤脸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不屑。
找死!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凝固了。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的声响,响彻了整个楼层!
但断裂的,不是苏壮的手肘。
而是他刀疤脸的,右臂!
在钢管与苏壮手肘接触的瞬间,一股匪夷所思的、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恐怖力道,沿着钢管,瞬间反震了回来!
刀疤脸只感觉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自己的小臂处传来。他低头一看,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他的右臂小臂,以一个完全违背了人体构造学的角度,向后诡异地对折了过去!森白的断骨,甚至刺穿了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根沉重的钢管,“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啊——!!!”
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终于从刀疤脸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这惊悚而又诡异的一幕,让所有冲到一半的混混们,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他们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怪物?!用手肘,硬生生地,把一个壮汉的胳膊给震断了?!
这他妈的是硬气功?还是铁布衫?!
然而,苏壮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理会那个抱着断臂、疼得满地打滚的刀疤脸。在第一个敌人倒下的瞬间,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悍然冲进了那片由刀光棍影组成的“森林”之中!
他就像一滴滚油,滴入了冰冷的清水之中,瞬间,引爆了全场!
一个混混,挥舞着锃亮的砍刀,迎面劈来。
苏壮不闪不避,左手快如闪电,后发先至,一把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
那混混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个烧红的铁钳给死死夹住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他正想用另一只手去攻击,却看到苏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苏壮抓着他的手,猛地向下一拧,一拉!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混混的手腕,被他以一种极其专业、也极其残忍的擒拿手法,瞬间折断!
惨叫声,再次响起。
苏壮顺手夺过他手中那把已经脱力的砍刀,看都没看,反手就是一个刀背,狠狠地抽在了旁边另一个冲上来的混混的脸上!
“啪!”
那混混被抽得原地转了半个圈,满嘴的牙齿,混合着鲜血,喷洒而出,如同天女散花。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仅仅一个照面,三个手持武器的壮汉,就在他手中,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已经不是斗殴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一起上!砍死他!”
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
剩下的二十几个人,被血腥和同伴的惨叫刺激得红了眼。他们不再有任何阵型,如同疯了一般,从四面八方,将苏壮围在了中央,手中的武器,雨点般地朝着他身上招呼过去!
他们就不信,他一个人,还能是铁打的?!
然而,被围在中央的苏壮,却像是一块任凭风浪拍打的礁石,岿然不动。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拉出了一连串模糊的残影。
他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如同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总能以最小的代价,避开最致命的攻击。
他的每一次反击,都简单、直接、高效到了极点!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拳,一脚,一肘,一膝。
每一次攻击,都必然伴随着一声骨骼的脆响,和一个敌人痛苦的惨嚎。
一个混混,从背后偷袭,手中的钢管,带着风声,砸向苏壮的后脑。
苏壮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体猛地向下一蹲,避开攻击的同时,一个强劲的后旋踢,狠狠地踹在了那混混的膝盖上!
“咔嚓!”
膝盖骨,应声而碎!那混混惨叫着,抱着腿,跪倒在地。
另一个混混,从侧面用砍刀捅向苏壮的腰肋。
苏壮左脚为轴,身体猛地一旋,右手如同鞭子一般抽出,精准地切在了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那混混只感觉手腕一麻,砍刀便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
而苏壮的攻击,却并未就此停止。他借着旋转的力道,左手的手肘,如同攻城锤一般,狠狠地顶在了那混混的胸口!
“噗——!”
那混混如遭雷击,整个人向后倒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美的弧线。他撞翻了身后的两个同伴,才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的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
战斗,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切悬念。
苏壮在这群早已被吓破了胆的乌合之众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多年的斗殴经验,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总能第一时间判断出谁的威胁最大,谁的破绽最多。
而【解离】能力,则成了他最恐怖的、隐藏在拳脚之下的杀手锏。
他的每一次格挡,看似是血肉与钢铁的碰撞,但实际上,在接触的瞬间,纳米蜂群早已在微观层面,破坏了对方武器的结构强度,或是对方骨骼的分子连接。
所以,他的手肘,能震断钢管包裹下的手臂。
他的手掌,能捏碎精钢打造的刀刃。
他看似随意的一记手刀,劈在对方的锁骨上,就能造成粉碎性的骨折。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就是匪夷所思的、神乎其技的“硬气功”和“点穴手”。
他们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武功。
这是科技,是降维打击!
渐渐的,混混们的攻势,变得越来越稀疏,越来越犹豫。
他们怕了。
彻底地怕了。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一个不知疲倦、不会受伤、每一次出手都必然会废掉一个人的怪物!
他们手中的武器,在他面前,脆弱得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们的身体,在他面前,单薄得就像是纸糊的灯笼。
“跑!快跑啊!”
终于,不知是谁,第一个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扔掉手中的砍刀,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地,朝着来时的楼梯口冲去。
这个举动,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
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还站着的混混,都像是得到了赦免令一般,扔掉武器,疯了似的,转身就逃!
他们的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凶狠,只剩下最原始的、想要活下去的恐惧和欲望!
他们只想尽快地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魔鬼!
然而,苏壮,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追上了几个跑在最后面的家伙。
他没有下杀手,只是用一种极其羞辱的方式,终结了他们的抵抗。
他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腿弯处,那人立刻跪倒在地。
他顺手抓住另一个人的后衣领,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进了旁边一堆建筑废料之中。
很快,院子里便躺满了哀嚎的敌人,无人敢再前进一步。
整个三楼,除了苏壮,再无一个能够站立的敌人。
有的抱着断手断脚,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有的则像之前那些中了“眩晕神掌”的同伴一样,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还有几个胆小的,在逃跑的路上,就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苏壮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他的身上,沾染了一些灰尘,和几点不属于他的血迹。
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越过满地的“尸体”,投向了楼梯口的方向。
他知道,这场狩猎,还剩下最后,也是最大的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