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怀中的琼霄,娇躯仍在微微轻颤。
那不是因为伤势的疼痛,也不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后怕。
而是一种源自神魂最深处,无法抑制的战栗。
她的脑海中,像是一张被刮花了的古老画卷,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响指。
天地变色,大阵自成。
又一个响指。
剑气如林,强敌灰飞烟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写意到了极致,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杀,而是在挥毫泼墨,创作一幅惊世骇俗的山水画。
可琼霄自己就是阵法大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根本不是画!
她试图用自己毕生所学去解析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阵旗呢?
没有。
阵盘呢?
没有。
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一丝一毫引动天地灵气的痕迹呢?
还是没有!
那座毁天灭地,将四名金仙玩弄于股掌之间,弹指灭杀的旷世大阵,就那么凭空出现了。
毫无道理,毫无逻辑,完全违背了她对阵法一道的所有认知。
这已经不是阵法了。
这是神谕!
是对这方天地,最直接,最霸道的敕令!
琼霄出身不凡,乃是截教圣人门下,更是先天生灵,见识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在那些古老到发黄的道经秘典中,她曾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传说中,那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圣人,便拥有着言出法随的无上伟力。
一言可定生死,一念可改天机。
他们的意志,便是天地的意志。他们的法旨,便是大道的法旨!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可他刚才所做的一切,却与传说中圣人的手段,何其相似!
不,甚至比传说更加恐怖,更加具象化!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境界,已经高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无法理解,无法窥探的层次。
那种高,不是金仙与大罗之间的差距,甚至不是大罗与准圣之间的鸿沟。
那是一种生命本质上的碾压,是更高维度的存在,对低等生灵的俯视。
返璞归真!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琼霄的神魂识海中轰然炸响!
一个荒诞到了极点,却又让她感觉无比真实的可怕猜测,疯狂地从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
他……
难道是一位行走在世间的……圣人?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那还在轻颤的娇躯猛然一僵。
那是面对未知,面对至高存在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可紧接着,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猛烈的异样燥热,又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涌起,瞬间冲垮了那份冰冷。
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绝美脸庞,腾地一下,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一位圣人。
那自己被迫成为他的侍女,似乎……似乎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
何止是不难以接受!
这简直是无数生灵,哪怕是那些在洪荒中叱咤风云的大能准圣,耗尽万古气运,都求之不得的天大机缘!
给一位圣人当侍女?
若是传扬出去,整个洪荒三界,不知会有多少女神仙子会嫉妒到发狂!
想明白这一点,琼霄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屈辱,那一点点被迫为婢的不甘,瞬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眩晕的狂喜与庆幸。
林峰低着头,将怀中仙子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从最初的震撼茫然,到后来的惊恐猜测,再到此刻的羞涩与狂喜……
他嘴角的弧度,不由得微微上扬,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这种亲手颠覆一个顶级女神世界观的感觉,似乎……还挺不错。
他松开了环在琼霄纤腰上的手臂,让她自己站稳。
那温暖而坚实的怀抱突然消失,让琼霄心中没来由地一空,竟生出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林峰的眼睛,两只玉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就在这时,林峰那淡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之前用来困住那头黑虎的阵法,有三处致命的破绽。”
轰!
琼霄的脑子嗡的一声,猛然抬起头,美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那是她根据自身神通,苦心钻研了数万年才创造出的护身阵法,从未对外人施展过,他……他怎么会知道?
“第一,你不该引动地脉煞气作为阵法根基。”林峰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煞气虽凶,却驳杂不纯,与你自身的仙灵之气相冲,导致阵法运转时,至少有三成威力被内耗掉了。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
琼霄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惊出一身冷汗!
她一直以为引动煞气是神来之笔,能增强阵法威力,却从未想过属性冲突的内耗问题。
“第二,你的阵眼,藏得太刻意了。”林峰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你将生门与死门强行置换,看似出其不意,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那最不可能的地方,反而就是最显眼的地方。只要一击打破死门,你的整个阵法就会瞬间崩溃,连带着你自己也要遭受反噬。”
琼霄的呼吸,陡然一滞。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一直将这一手当作自己最得意的底牌,没想到在对方眼中,竟是如此拙劣可笑的把戏。
“至于第三个破绽……”
林峰的语气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琼霄那张惶恐不安的俏脸上,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
“也是最愚蠢的一个。”
“你不该以自身道基为引,强行催动阵法。阵法是外物,是工具,你却将自己变成了工具的一部分。一旦阵法被外力强行攻破,你的道基,便会首当其冲,当场崩碎。就算能侥幸逃生,也再无寸进之望。”
“为了困住一个同阶修士,就赌上自己的道途未来,不是愚蠢是什么?”
林峰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琼霄的心头。
每一个字,都让她惊出一身淋漓的冷汗,手脚冰凉。
她一直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阵法手段,在对方口中,竟是破绽百出,愚不可及。
然而,她生不出一丝一毫被羞辱的愤怒。
因为她知道,对方说的,全都是对的!
而且,他用的明明是最简单,最直白的语言,可阐述的,却是最高深,最本源的阵法至理!
何为根基?何为阵眼?何为本末?
这些她苦思无尽岁月都想不明白的关隘,在林峰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被瞬间点破,让她豁然开朗!
这一瞬间,她所得到的感悟,比过去听圣人讲道三千年,还要深刻,还要透彻!
琼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随口几句指点,便胜过圣人讲道。
这……这人,真的只是圣人那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