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最后一声丧尸嘶吼终于消散在晨雾里。
张磊拄着变形的步枪站在东侧缺口前,靴底踩着黏腻的墨绿色尸液,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倒塌的砖石堆里嵌着断裂的武器,烧焦的丧尸残骸散发出刺鼻气味,原本整齐的防御工事如今只剩半段焦黑的铁丝网。
“统计伤亡。” 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能战斗的加固临时防线,其他人清理战场,注意保留可用物资。”
医疗站已经从临时板房搬到了相对安全的核心区仓库。
念安趴在柏羽床边,小手紧紧握着爸爸的手腕,指尖萦绕着几不可见的淡金色微光。
那是昨夜柏羽昏迷后,她无意识间觉醒的力量,像极了妈妈笔记里描述的 “生命感应” 雏形。
柏羽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汗珠,嘴唇干裂起皮。
他的胸膛起伏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喘息,那是过度透支异能的后遗症。
念安记得昨夜爸爸斩杀力量型高阶丧尸后,突然捂着胸口踉跄倒地,淡金色能量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从他体内逸散,随即陷入昏迷,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安安,歇会儿吧。” 李婆婆端着温水走过来,眼圈泛红,“你守了爸爸一整夜,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念安摇摇头,指尖贴在柏羽手背上,更用力地集中精神。
她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从自己掌心涌出,顺着爸爸的脉络缓慢游走,就像爸爸以前用【生命共鸣】为她疗伤那样。
“婆婆,爸爸的能量好弱,像快要熄灭的火堆。”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固执地输送着力量,“妈妈说过,生命之间能互相传递温暖,这样爸爸就能醒过来了。”
李婆婆看着女孩指尖那抹与柏羽同源的微光,突然想起之前柏羽提到过,李乔生前的话。
“生命,不是独属于某个人的异能,是血脉里流动的羁绊”。
她叹了口气,将温水放在床头:“那你记得喂爸爸润润嘴唇,草药我熬好了,等他醒了就能喝。”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让我进去!柏羽能救我!他的异能连高阶丧尸都能杀,肯定能清掉我体内的病毒!”
张清的嘶吼声穿透门板,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
两个防御队队员死死抵着门,额头青筋暴起:“张队说了,你已经被确诊感染,必须隔离!”
念安吓得一哆嗦,指尖的微光瞬间黯淡。
柏羽的眉头轻轻蹙起,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呻吟,却没能睁开眼睛。
念安立刻捂住嘴,快步走到仓库角落,透过门缝往外看。
张清被铁链拴着左臂,伤口处的黑紫已经蔓延到肘关节,脸颊上也浮现出细密的黑斑,正是感染加深的征兆。
“柏羽!我知道你在里面!” 张清看到门缝里的衣角,声音突然变得凄厉,“我错了!我不该勾结铁爪营,不该临阵脱逃!你救我这一次,我愿意去修补围墙,去清理尸群,做什么都行!”
她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求你了,我不想变成那些怪物!”
仓库里的伤员们纷纷侧目,有人面露不忍,却没人敢出声。
谁都知道,柏羽的异能虽强,可他现在自身难保,更何况丧尸病毒的侵蚀远比外伤凶险,至今没有任何异能者能成功清除感染者体内的病毒。
念安攥紧了衣角,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想起昨夜张清哭着道歉的样子,想起爸爸说 “知错能改就还有机会”,可她更记得那些被张清勾结铁爪营害死的队员,记得李婆婆说 “感染超过三小时就回天乏术”。
“让开。”
张磊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队员们松开手,他推开仓库门,挡在张清面前。
“柏羽还在昏迷,就算他醒着,也救不了你。”
张磊的目光落在张清的伤口上,眼神冰冷,“基地的规矩你清楚,感染超过临界值者,必须隔离在东角楼,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张清突然疯了似的扑上来,却被铁链拽得一个趔趄,“你们就是想让我死!柏羽肯定能救我,你们就是不想让他费力气!”
她的指甲开始发黑变长,瞳孔里泛起淡淡的猩红。
那是变异的前兆。
仓库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几个能动的伤员抓起身边的木棍,警惕地盯着张清。
就在这时,念安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动静。
她回头一看,柏羽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浑浊,却带着一丝清醒的光芒。
“爸爸!” 念安扑到床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醒了!”
柏羽动了动嘴唇,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念安的头。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门口的张清身上,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不是…… 不救你。”
他咳了两声,胸口剧烈起伏,“异能…… 只能强化生命体征,清不掉…… 病毒。”
张清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看着柏羽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连说话都费力的样子,突然明白了。
柏羽是真的救不了她,不是不愿。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地盯着自己的手臂,黑紫的纹路还在缓慢蔓延,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生命。
“带走吧。” 张磊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队员们上前拉起张清,拖着她往东角楼走去。
张清没有再挣扎,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仓库里的柏羽,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有两行浑浊的泪水滑过布满黑斑的脸颊。
仓库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
柏羽看着念安,虚弱地笑了笑:“安安…… 别怕。”
他的指尖泛起微弱的金光,轻轻点在念安的眉心,“你的生命感应…… 很强,让我感觉好像你妈妈还在我身边一样。”
念安突然想起李婆婆说的气象站,想起爸爸昏迷前说 “那里有希望”,她立刻擦掉眼泪,用力点头:“爸爸,等你好起来,我们去废弃的气象站好不好?李婆婆说那里有异变初期的观测数据,说不定能找到对付病毒的办法。”
柏羽的眼睛亮了亮,刚要开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淡金色的能量在他体内剧烈波动,又迅速沉寂下去。
他闭上眼睛,靠在枕头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却再次陷入了昏睡。
念安赶紧拿起温水,用棉签沾湿,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爸爸干裂的嘴唇上。
她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仓库里,伤员们的呻吟声、李婆婆熬药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虽然满是伤痛,却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生机。
她握紧爸爸的手,指尖再次泛起微光。
她不知道气象站里藏着怎样的秘密,也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完全醒来,但她知道,只要他们父女俩在一起,只要基地里的人还没有放弃,就一定能等到希望降临的那一刻。
而东角楼的方向,传来了张清压抑的呜咽声,像一根刺,扎在每个幸存者的心上。
末世里的生死抉择,从来都这般残酷,容不得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