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的死像一块巨石，压在柏羽心头。
他站在东宫的回廊下，望着庭院中飘落的梧桐花，指尖还残留着那张写着“甘遂六分”的纸条的触感。
这位寒门御医用生命传递的信息，成了线索断裂前最后的微光。
007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语气带着罕见的凝重：【李德裕死亡事件已被定性为‘突发恶疾’，魏王府未留下任何可疑痕迹，当前线索链完整度不足30%。】
柏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
他知道，此刻不是沉浸悲痛的时候。
李德裕的死已经证明，魏王派系为了掩盖阴谋，不惜痛下杀手，若再拖延，不仅太宗的安危堪忧，连他自己都可能陷入绝境。
他转身走向崇文殿，脚步比往日更沉，每一步都像是在踏过刀尖。
李承乾正坐在案前，对着一份未完成的奏折发呆。
自从李德裕在东宫门口猝死，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那位御医前日还来为太子妃诊脉，虽面色憔悴，却绝无“突发恶疾”的迹象。
看到柏羽进来，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先生，李德裕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柏羽没有绕圈子，直接走到案前，将那张从李德裕处得到的小字纸条、以及自己整理的“甘遂剂量与太宗症状对照表”摊开在李承乾面前。
“殿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陛下的病，不是风寒，也不是旧疾，而是慢性中毒。”
“中毒？！”李承乾猛地站起身，手按在案上，指节泛白，“先生此话当真？是谁敢这么大胆，竟敢毒害父皇？”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有震惊，也有难以置信。
在他心中，即便朝堂派系争斗激烈，也绝不会有人触碰“弑君”这根红线。
“目前虽无确凿证据，但所有线索都指向魏王派系。
”柏羽指着对照表，“陛下近三月药方中，‘甘遂’与‘紫河车’长期同服，这两味药同服会致慢性中毒，症状与陛下完全吻合。且李德裕死前曾透露，陛下的每一张药方，都需经魏王府长史韦挺审核才能使用。”
他停顿片刻，声音更沉，“李德裕的死，恐怕就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
李承乾的脸色从震惊转为苍白，再到铁青。
他想起前日在甘露殿，父皇握着他的手说“近来总觉得心口发闷”，想起魏王李泰每次请安时“关切”的眼神，想起太医院总管许敬宗每次提及父皇病情时闪烁其词的模样。
这些碎片化的记忆，此刻在“中毒”的猜测下，串联成一张令人胆寒的网。 “四弟……他怎么敢？”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
作为嫡长子，他与李泰虽有储位之争，却从未想过对方会用如此阴狠的手段。
柏羽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不忍，却还是硬声道：“殿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若不尽快查明真相，陛下的性命……”
这句话点醒了李承乾。
他猛地抬头，眼中的脆弱被决绝取代：“先生说得对！我不能让父皇出事！先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放下太子的身份，全然信任地将希望寄托在柏羽身上。
柏羽心中一定，立刻开始制定计划：“殿下，我们需分工合作。您身为太子，可借每日请安之机，观察陛下用药的流程。谁负责送药、谁负责煎药、药方是否有改动痕迹，这些细节都可能藏着线索。”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我，会继续追踪太医院御医的动向，尤其是首席御医许敬宗，他作为药方审核的关键人物，必然知晓内情。”
李承乾用力点头，将桌上的对照表仔细折好，藏进衣襟：“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打草惊蛇。只是……父皇身边的宫人大多是四弟的人，我怕很难接近用药核心。”
“殿下不必急于求成。”柏羽安抚道，“只需记录日常细节即可，哪怕是送药人的神色、药碗的样式，都可能成为关键。”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按计划行动。
李承乾每日请安时，都会刻意留意甘露殿的动静。
他发现送药的宦官是魏王府旧部，每次送药前都会先去偏殿“核对剂量”。
煎药的宫女神色紧张，问及药方时总是支支吾吾。
甚至连父皇喝药时，都会下意识地皱眉，像是对药味格外抗拒。
这些细节，他都一一记在纸上，趁伴读时悄悄交给柏羽。
柏羽则将重心放在追踪许敬宗上。
他利用007的监测功能，记录许敬宗的每日行程：辰时入宫为太宗诊脉，午时返回太医院处理公务，酉时回家——看似规律的作息，却在每周三出现异常。
每逢周三，许敬宗都会以“采买药材”为由，提前离开太医院，乘坐马车前往城郊方向，且行踪极为隐秘，马车四周还跟着两名便衣侍卫。
“007，定位许敬宗周三前往的城郊位置，查询该区域的宅院登记信息。”柏羽在东宫的角落下令，目光紧紧盯着远处许敬宗的马车。
脑海中的三维地图迅速展开，红色光点停留在长安城西南郊的一处宅院，蓝色标注随之弹出：【目标位置：长安县西郊柳林巷三号宅院，登记在魏王亲信、大理寺评事张仁安名下。该宅院近三个月无常住人口登记，却有频繁的物资采购记录。】
柏羽的心脏猛地一缩，张仁安是韦挺的妹夫，也是魏王派系的核心成员之一。
许敬宗频繁前往他名下的空宅，绝非“采买药材”那么简单。
他立刻将这一发现告知李承乾，太子看着地图上的宅院位置，脸色凝重：“先生，这会不会是他们藏匿毒药、商议阴谋的地方？”
“很有可能。”柏羽点头，“许敬宗作为首席御医，若要为太宗下毒，必然需要一个隐秘的地方调配毒药，这座空宅恰好符合条件。”
话音刚落，007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红色光屏在脑海中闪烁：[警告！世界线偏差率持续上升，当前数值：14.9%！距离红色预警阈值（15%）仅差0.1%，请立即评估风险，调整行动策略！”]
这个数字让柏羽屏住了呼吸。
14.9%——意味着他们的调查已经触碰到了异常点的核心，再往前一步，就可能引发世界线的剧烈波动，甚至导致任务失败。
柏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当前局势：“殿下，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许敬宗身边有侍卫保护，且宅院情况不明，若贸然调查，很可能落入圈套，反而打草惊蛇。”
李承乾也意识到了危险，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可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四弟继续毒害父皇？”
“当然不是。”柏羽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宅院位置，“我们可以先监视这座宅院，记录出入人员的身份、频率，寻找破绽。同时，殿下需在请安时更加谨慎，避免被魏王派系察觉我们的怀疑。”
两人达成共识后，柏羽立刻调整了007的监测参数，将柳林巷宅院列为“一级监测目标”，实时记录出入人员的外貌特征、马车样式，并与魏王派系成员数据库进行比对。
而李承乾则在请安时，故意表现出“因李德裕之死而焦虑”的模样，以此掩盖真实的调查目的。
当晚，柏羽站在东宫的窗前，望着西南郊的方向。
夜色中，那座隐藏在柳林巷的宅院，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007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当前世界线偏差率稳定在14.9%，建议24小时持续监测宅院动向，优先收集出入人员与物资清单证据。】
柏羽点点头，指尖划过窗棂上的木纹。
他知道，14.9%的偏差率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既意味着他们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也意味着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李德裕的死还历历在目，他不能再让任何人为这场调查牺牲。
“明天开始，我亲自去城郊监视。”柏羽在心中做出决定，目光变得坚定。
他要亲手揭开那座宅院的秘密，要为李德裕的死讨回公道，更要阻止魏王派系的阴谋。
这不仅是为了修正世界线，更是为了守住一个臣子对君主的忠诚，守住一个普通人对生命的敬畏。
窗外的月光洒在案上，将那张“甘遂剂量对照表”照得清晰。
柏羽轻轻将表折叠好，放进贴身的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