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条走到尽头。屏幕一闪，雪花消失，跳出一行行断断续续的文字：
【……凯瑟琳……方舟残部……太平洋深处……坐标保密……】
【理事会激进派……莫里斯……已控制总部……宣布修缮派为叛徒……全球通缉……】
【高文……被秘密转移……塔耳塔洛斯深海监狱……营救失败……】
【墨菲斯……归墟协议……进度91.7%……七大奇点……同步激活倒计时……68小时……重复……68小时……】
【苏婉信号……北极黑狱……确认存活……位置锁定……但无法接触……黑狱防御升级……】
【急需汇合……提供坐标……重复……提供你们当前坐标……】
文字在这里中断，信号再次被杂音淹没。
68小时。不到三天。进度从苏婉信号中的“72小时”缩短到“68小时”。墨菲斯在加速。高文被捕，理事会激进派掌权，苏婉被困北极黑狱，凯瑟琳带着“方舟”残部在太平洋深处躲藏，自身难保。
“回复。”林烨声音嘶哑，“发送我们的坐标，请求医疗支援，告知伊万重伤。询问塔耳塔洛斯详细坐标和苏婉确切位置。告知我们发现‘度量之民’前哨站，获得部分工具和资料。询问下一步行动方向。”
阿哲点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将加密信息压缩、发送。信号很弱，发送过程缓慢。每发送一段，都需要等待确认。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刀子划过神经。伊万的呼吸越来越浅，额头滚烫，开始说胡话。林烨撕下衣服浸湿冷水，敷在他额头，但无济于事。失血和感染在夺走他的生命。
终于，十几分钟后，回复来了。信号更差了，文字断断续续：
【坐标收到……医疗支援无法抵达……你们位于撒哈拉腹地……我方无飞行器可突破基金会封锁……】
【塔耳塔洛斯坐标已发送……加密等级……极高……内部防御图……部分……苏婉位置……黑狱第三隔离区……生命信号微弱但稳定……】
【前哨站发现……重要……保留一切资料……工具……尤其‘编织’相关……关键……】
【下一步……西藏……卡夫拉长老……联络……他掌握‘度量之民’最后传承……及‘源初蓝图’碎片线索……坐标已发送……】
【重复……西藏……与卡夫拉汇合……获取传承与碎片线索……时间紧迫……墨菲斯已集齐三块碎片……正在破解……】
【祝好运……凯瑟琳……】
信号彻底中断。无论阿哲如何调整频段，如何放大信号，屏幕上都只剩下沙沙的杂音。
寂静重新笼罩洞穴。只有中继器微弱的嗡鸣，和伊万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西藏……卡夫拉……”林烨低声重复。西藏，世界屋脊，人迹罕至，规则环境复杂。卡夫拉长老在那里，带着“度量之民”的最后传承，和“源初蓝图”碎片的线索。那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能获得实质性帮助的方向。
但伊万撑不到西藏。没有医疗支援，他连今晚都撑不过去。
林烨看向手中的破损“现实焊枪”，又看向怀中那块暗金板子。一个危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阿哲，把中继器的能量输出，接到这个上面。”林烨举起“现实焊枪”，指着筒身那道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裂痕，“最大功率，短暂脉冲。一秒，最多两秒。”
阿哲愣住，看着那道裂痕，又看看林烨。“林哥，你想用‘焊枪’强行稳定伊万的伤势？可这东西是修规则的，不是修人的！而且它坏了，能量不稳，会爆炸的！”
“规则稳定，可以间接影响肉体。南极前哨站，卡夫拉用‘规尺’的力量稳定过我的规则脉络，伤势恢复加快。”林烨声音平静，但眼神锐利，“伊万是规则敏感者，虽然没觉醒，但脉络比常人强韧。用‘焊枪’强行‘焊接’他断腿的规则结构，稳定伤口，阻止感染和失血规则的‘扩散’。不需要修复，只要‘固定’住现状，争取时间。焊枪虽然破损，但核心功能还在，只是不稳定。用中继器的能量短时激发，也许可行。总比看着他死强。”
“可是……”
“没有可是。”林烨打断他，走到伊万身边，蹲下，将焊枪的裂痕对准伊万血肉模糊的断腿处，但保持几厘米距离。“连接能量。如果我失控，打晕我。”
阿哲看着林烨毫无血色的脸，又看看伊万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咬牙，抓起工具，开始快速拆解中继器的能量输出线，小心翼翼地接在焊枪筒身一个裸露的接口上。接口锈蚀严重，他刮掉锈迹，勉强连接。
“能量输出调到最大，脉冲模式，持续时间……一点五秒。”阿哲手指颤抖着设定参数，“林哥，你只有一点五秒。焊枪的能量会直接冲击你的规则感知，你的伤……”
“开始。”林烨闭上左眼，将全部残存的、混乱的规则感知，集中在焊枪的裂痕处，试图引导、控制那即将涌入的、狂暴的能量。
阿哲按下启动键。
嗡——！！！
中继器发出尖锐的过载嗡鸣！暗蓝色的、狂暴的电弧从裂痕中炸开，瞬间吞没了焊枪和林烨的右手！剧痛！仿佛有烧红的铁水灌入血管，顺着胳膊向上蔓延！林烨闷哼一声，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他强行稳住颤抖的手，将那股狂暴的、充满“焊接”和“固定”意志的规则能量，引导向伊万的断腿处。
能量接触血肉的瞬间，伊万身体剧震，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断腿处的伤口血肉翻卷，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但流血，瞬间停止了。伤口周围的皮肉泛起不正常的、金属般的暗蓝色光泽，仿佛被强行“焊”在了一起。伊万眼珠上翻，昏死过去。
电弧熄灭。焊枪筒身的裂痕扩大，几乎断裂，表面的光芒彻底黯淡，变成一块冰冷的废铁。中继器冒出一股青烟，指示灯熄灭，内部传来零件烧毁的噼啪声。阿哲手中的定位仪屏幕也黑了，过载的能量回流烧毁了它的核心电路。
林烨瘫倒在地，右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下泛起蛛网般的暗蓝色纹路，又缓缓消退。左眼的刺痛达到顶点，视野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规则的感知一片混乱，如同被撕裂的布帛。他剧烈喘息，咳出带着血丝的唾沫。
但伊万的呼吸，平稳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急促。断腿处的伤口不再流血，皮肉被一层诡异的、坚硬的暗蓝色物质覆盖，像是粗糙的焊疤，但确实封住了伤口，阻止了失血和感染。
“成……功了？”阿哲声音发颤，扑到伊万身边，检查他的脉搏和呼吸。“脉搏……稳定了！体温在下降！伤口……被封住了！林哥！你……”
林烨摆摆手，说不出话。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上眼睛，忍受着规则反噬带来的、仿佛全身骨头被碾碎的剧痛。怀里那块暗金板子传来温热的触感，内部银色纹路的流动，似乎稍稍抚平了一丝他感知中的混乱。
成功了，暂时。但代价巨大。焊枪彻底报废。中继器毁坏，定位仪损毁，他们失去了与凯瑟琳的最后联系手段。他自己的规则感知进一步受损，左眼视野里暗红色的光斑几乎连成一片，规则的“线条”和“节点”变得模糊、扭曲、难以辨认。
但伊万暂时保住了命。他们知道了下一步目标：西藏，卡夫拉。知道了时间：68小时。知道了敌人：墨菲斯进度91.7%，已集齐三块碎片。
前哨站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和金属刮擦岩石的声音。很轻微，但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不止一个人，正在靠近。
基金会的人，还是理事会“清剿者”？他们找到了入口。
林烨猛地睁开眼，扶着墙壁站起，身体晃了一下。他抓起地上彻底报废的焊枪残骸，塞进背包。暗金板子贴身藏好。看了一眼昏迷的伊万，又看向阿哲。
“背上伊万。我们走。从另一边找出口。这里不能待了。”
阿哲点头，咬牙将伊万背起。伊万很重，阿哲自己腿上有伤，踉跄了一下，站稳。
林烨走到大厅尽头，那扇他们进来的金属门旁，侧耳倾听。门外的脚步声更近了，还夹杂着低沉的、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对话声：
“……检测到规则波动……短暂爆发……位置确定……前方五十米……”
“……准备突破……”
林烨目光扫过大厅。除了来时的门，只有那扇小房间的内门，和……大厅中央那个全息投影基座。基座上的立体模型，还在缓缓旋转，那条连接“方舟”的银色线条，微弱但坚定地闪烁着。
他走到基座旁，手指按在基座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掌心印记再次传来灼热。基座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械运转声，模型下方的金属板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向下的竖井。井壁光滑，有简易的金属梯。井深不见底，有微弱的气流从下方涌上，带着更浓的泥土和铁锈味。
是紧急逃生通道，还是通往更深处的路径？
没有时间犹豫。门外的脚步声已到门前，开始尝试破解或暴力开启。
“下去。”林烨简短下令，率先抓住金属梯，向下爬去。阿哲背着伊万，艰难地跟上。三人刚进入竖井，头顶的金属板无声合拢，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
竖井内一片漆黑，只有下方极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流的轰鸣声。还有一丝……更加浓烈的、暗红色的规则污染的气息，从地底深处，翻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