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腥臭、黑暗、窒息。
沉重的淤泥如同铁块般挤压着身体的每一寸,每一次移动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背后的伤口在污浊泥水的浸泡下,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和灼烧感。胸口憋闷欲炸,肺部如同被火燎过。
凌霜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双重折磨下,已经开始模糊。唯有紧贴在胸口的青灰色玉坠,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那股清凉纯净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线微光,勉强维系着她最后一丝清明。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前世在绝境中锻炼出的方向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淤泥底部,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艰难地蠕动。
玉坠的气息不仅滋养着伤口,似乎还在缓慢地净化着侵入体内的污浊之气,让她不至于立刻被毒素和窒息击垮。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头顶上方,不断传来护卫用长矛搅动淤泥的“噗嗤”声,以及凌远山暴躁的呵斥。神识的扫荡如同无形的探照灯,一遍遍掠过这片污浊的水域。有好几次,那强大的神识几乎擦着她的身体扫过,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死死压制住自身所有的气息波动,将身体机能降到最低,如同真正的死物沉在泥底,只依靠玉坠那微弱的气息维持着生机。心中默念着玉坠带来的那种古老、冰冷、漠然的韵律,将所有的恐惧、痛苦、恨意都强行剥离、冰封。
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块冰冷的石头,融入了这污秽的泥沼。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霜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沉沦于黑暗时,她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坚硬、冰冷、长满滑腻青苔的物体——荷塘的石砌堤岸!
到了!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瞬间爆发!她强提最后一丝力气,沿着堤岸向上摸索,寻找着可以攀爬的缝隙。终于,她摸到了一处因年久失修而松动的石块!
她抠住石缝,双脚在滑腻的淤泥中奋力蹬踏,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艰难地向上挣扎!浑浊的泥水从口鼻中涌出,新鲜的空气带着荷塘特有的腥气涌入肺中,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刺痛,却也让她如同重获新生!
她不敢停留,甚至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污泥,警惕地观察四周。这里已是荷塘最偏僻的角落,几块巨大的假山石遮挡了视线,暂时没有护卫搜寻到这里。远处,凌远山的怒吼和护卫的喧哗声依旧清晰可闻。
机会!
她咬紧牙关,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虚弱,手脚并用地爬上岸,滚入假山石后更深的阴影中。她浑身湿透,沾满了腥臭的淤泥和暗红的血污,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她迅速检查自身。左肩后插着的长刀还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手臂和大腿的箭伤也在渗血。内腑受到掌风震荡,隐隐作痛。最麻烦的是,她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带着腐蚀性的木属性灵力(青木掌力)正在体内经脉中乱窜,不断破坏着生机!玉坠的清凉气息正努力与之对抗、消磨,但速度很慢。
伤势比预想的更重!必须立刻处理!
她看向前方。低矮的院墙就在眼前,翻过去,就能暂时脱离内宅范围。墙外是凌府堆放杂物和下人居住的区域,相对混乱,更容易藏身。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调动起玉坠的气息,强行压制住伤势和那乱窜的青木掌力,手脚并用地爬上那低矮的院墙,翻身滚落墙外。
墙外是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垃圾和劣质油脂的味道。暂时安全了。
凌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痛楚。她拔出插在左肩后的长刀,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她迅速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用牙齿和单手配合,草草包扎住几处流血最凶的伤口。至于那阴毒的青木掌力,暂时只能靠玉坠硬抗。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摊开手掌,那枚青灰色的玉坠静静躺在掌心,沾着污泥和血污,却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源源不断的清凉气息。
就是它,一次次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她仔细端详着玉坠,回忆着它两次被动护主(滋养、压制道基痛、抵抗青木掌力)和帮助她凝聚“道痕”的神异。这绝非普通宝物!母亲…您到底是谁?这玉坠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尝试着将心神更深入地沉入玉坠,想要探索那古老韵律的源头。这一次,不知是因为她经历了生死磨砺,还是玉坠沾染了她的鲜血,她的感知似乎穿透了更深一层!
在玉坠那青灰色的云雾纹理深处,她仿佛“看”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如同发丝般、却散发着永恒冰冷与至高无上气息的…白色痕迹!那痕迹的形态,竟与她之前凝聚出的、缠绕刀锋的淡白色“道痕”,有几分神似!但更加古老、纯粹、深邃!
就在她心神触碰到那丝白色痕迹的瞬间——
“嗡!”
玉坠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冰冷浩瀚如同九天寒潮的气息,骤然从中爆发出来!这股气息瞬间冲入凌霜体内!
“噗!”凌霜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意识瞬间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看到那丝白色的痕迹微微亮起,一道冰冷、宏大、漠然到极致的信息碎片,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太…上…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