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谨离开后,食堂里那诡异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几秒,随后爆发出更加密集和压抑的议论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沈屿背上,让他如坐针毡。
他面前那盒包装精美的营养品,此刻仿佛不是保健品,而是一枚引信滋滋作响的炸弹。
坐在对面的江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陆总对沈先生真是关怀备至,让人羡慕。”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但沈屿分明听出了一丝冰冷的讽刺。
【羡慕?我看你是想把我生吞活剥了吧!】沈屿内心腹诽,脸上却只能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陆总……陆总他可能就是……就是关爱下属,对!关爱下属!”
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
江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端起餐盘起身:“我吃好了,沈先生慢慢用。下午还要加练,注意休息。”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依旧挺拔从容,但沈屿能感觉到,那温和的表象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完了,仇恨值拉满了。】沈屿看着面前没吃几口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
……
下午,所谓的“一对一专项加练”准时开始。
公司确实派来了两位资深老师,声乐老师姓李,舞蹈老师姓张。两位老师专业素养极高,并没有因为沈屿是“关系户”而敷衍了事,但也绝对谈不上热情,更像是完成一项上级指派的任务。
李老师针对他气息不稳的问题,给出了大量的基础练习。“吸气,沉丹田,慢吐,控制……对,保持,感受横膈膜的力量……”枯燥的练习反复进行,沈屿感觉自己像个漏风的风箱,累得满头大汗,进展却微乎其微。
张老师则把他那惨不忍睹的舞蹈动作拆解得更加细致,一个八拍一个八拍地纠正。“手,再高五公分!腿,绷直!核心收紧!你是面条吗?!”严厉的呵斥伴随着节拍器的滴答声,让沈屿四肢僵硬,错误百出。
加练强度极大,远超上午的集体训练。两个小时下来,沈屿感觉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
然而,就在他瘫在地板上,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时,那种属于程序员的执拗却又冒了出来。
【不行,不能这么蛮干。】他盯着天花板的镜面,看着里面那个狼狈的自己,【得找到‘算法’。】
休息间隙,他不再盲目练习,而是开始“分析”。
他回忆李老师强调的“丹田发力”和“气息支撑”,尝试将其理解为一种特殊的“能量循环系统”。【横膈膜是泵,气息是流动的能量,需要稳定输出,避免湍流和泄漏……】他开始有意识地去“感知”和“控制”那种虚无缥缈的“气”,虽然收效甚微,但似乎摸到了一点门槛。
对于舞蹈,他更是将其彻底“代码化”。【这个动作,起始位A,经过路径b,到达终点c,过程中需要肌肉群m1、m2协同发力,节奏点为t1、t2……】他将复杂的舞蹈分解成一个个连续的坐标点和指令集,在脑子里反复“运行调试”。虽然身体暂时还无法完美执行“代码”,但至少思路清晰了不少,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抓瞎。
两位老师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虽然依旧笨拙,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奇怪的、类似于……思考和计算的光芒?都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小子,好像没那么蠢?
加练结束时,沈屿已经筋疲力尽,但精神却有些亢奋。他好像找到了一条或许能走通的路。
……
接下来的几天,沈屿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集训基地和公司宿舍。白天参加集体训练,下午接受魔鬼加练,晚上则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宿舍,继续在脑子里“运行”当天的“代码”。
陆沉舟那边似乎暂时把他忘了,没有再召唤他去泡咖啡,也没有新的系统任务发布(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那盒价格不菲的营养品,却像一道无形的标签,牢牢贴在他身上,让他在集训队伍里彻底被孤立。
除了江辰偶尔还会带着面具般的笑容过来“关心”两句,其他练习生几乎都对他敬而远之,仿佛他是什么瘟疫源。训练时的分组活动,他总是最后被剩下的那个;休息时的闲聊,只要他一靠近,话题就会戛然而止。
这种无处不在的排斥感,比高强度的训练更让人疲惫。
这天下午的声乐加练课,李老师临时被叫去开会,让沈屿自己在练习室巩固气息练习。
空荡荡的练习室里,沈屿对着镜子,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呼吸。突然,练习室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天光提供着昏暗的照明。
【跳闸了?】沈屿愣了一下,摸索着走到门边,试图开门,却发现门把手纹丝不动。
【锁住了?!】他心里一沉,用力拍打门板,“有人吗?外面有人吗?我被锁在里面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这个时间点,这层楼的大部分练习室应该都空着。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不是意外。他被人故意锁在了这里。
会是谁?江辰?还是其他看他不顺眼的练习生?
沈屿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黑暗和寂静放大了一切感官,肌肉的酸痛、喉咙的干涩,以及内心深处涌起的、一丝难以抑制的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就因为陆沉舟那莫名其妙的“关照”?就因为我是个他们眼中的“关系户”?】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尝试用手机求救,却发现这个练习室的位置似乎信号极差,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练习室里越来越冷,饥饿和口渴也开始侵袭。
沈屿把头埋在膝盖里,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
【系统,我现在兑换那个【物品·幸运光环】还来得及吗?】他苦中作乐地想。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考虑是不是要冒着被电击的风险,尝试用暴力破坏门锁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练习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走廊的光线涌入,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
陆沉舟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手里没有拿文件,也没有带着周谨,只是独自一人,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门后、显得格外狼狈和渺小的沈屿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沈屿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时忘了反应。
陆沉舟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开口,打破了沉寂:
“蹲在这里,”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是想给我当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