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传来的触感僵硬而颤抖。月光下,老军医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惨白如纸,眼中惊恐与急切交织,手中紧攥的小药瓶仿佛是他的护身符。
“栾教师?”我心脏狂跳,刀尖未松,反而往前送了半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说清楚!他醒了?何时醒的?为何让你来?若有半句虚言……”
“老朽不敢!不敢!”老军医喉结滚动,语速急促,“教师是昨日半夜醒的,很短暂,只清醒了一炷香不到,又昏睡过去。但他醒时神智清明,趁张嫂喂水,屏退旁人,独独拉住我,塞给我这个纸条和这瓶药!”他颤巍巍地举起药瓶,“教师只说……‘交给她,她懂’,又含糊念了‘井边’、‘小心云’便力竭了!老朽与教师早年有旧,欠他天大恩情,不得不报啊姑娘!”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判断真伪。惊恐不似作伪,对栾廷玉伤势的描述也吻合。最重要的是,“小心云”这三个字,与栾廷玉昏迷前的警示完全一致!这增加了消息的可信度。
我缓缓收刀,但仍保持警惕,迅速接过纸条和药瓶。纸条上字迹潦草虚弱,确是栾廷玉手笔,只有寥寥数字:“虚与委蛇,待机而动,药可暂保元气。” 药瓶是普通瓷瓶,拔开木塞,一股辛辣气息扑鼻,似是提气吊命的虎狼之药。
心中霎时翻江倒海。栾廷玉醒了!哪怕片刻,也意味着我们有了主心骨,更意味着计划必须加速!他让我“虚与委蛇”,是稳住张超和云中鹤;“待机而动”,是寻找脱身或反击的时机;这药,是关键时刻用来激发他战力,拼死一搏的底牌!他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是将所有人的生路压在了我的决断上。
压力如山,却也让我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穿越者的灵魂在危机中急速运转。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必须主动创造“时机”!
“教师还说了什么?关于云中鹤,关于张超?”我追问。
老军医摇头:“时间太短,教师只来得及交代这些。但……老朽在营中多年,隐约觉得,张都监对云先生,并非全然信任。前日云先生手下那个蓝玉,从外归来,带回了什么东西,张都监亲自查验,脸色很不好看。还有,昨夜营中粮草官醉酒抱怨,说送往云先生那队的补给,被克扣了三成。”
信息碎片拼凑起来。张超和云中鹤果然有隙!蓝玉带回的,可能是地窖里那个铁盒中的东西?克扣补给,是张超在试探或敲打云中鹤?
机会!他们的矛盾,就是我们的生机!
“听着,”我脑中迅速形成一个大胆的计划,对老军医低声道,“你回去后,一切如常,继续照料教师,但药瓶之事,对任何人不得提起。若张超或云中鹤问起教师情况,只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另外,想办法让张嫂知道,我需要知道云中鹤那队人的具体驻扎位置和换防规律,越详细越好。”
老军医面露难色,但看到我锐利的眼神,还是咬牙点头:“老朽……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我语气斩钉截铁,“这关系到教师的命,也关系到你的命!做完这些,你便忘了今夜之事,安稳做你的军医,明白吗?”
“明白!明白!”老军医连声应下,匆匆裹紧斗篷,消失在黑暗中。
我攥紧药瓶和纸条,靠在冰冷的井沿上,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栾廷玉的苏醒带来了希望,也将更重的担子压在我肩上。云中鹤深不可测,张超疑心重重,如何在虎狼环伺中,找到那条“待机而动”的生路?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张超派人送来些伤药和吃食,名为抚慰,实为监视。云中鹤那边毫无动静,蓝玉等人深居简出。我则安心“养伤”,暗中通过老军医和张嫂建立的隐秘渠道,零星获取信息:云中鹤的人马驻扎在营地西侧独立区域,守卫森严,换防时间不定,但蓝玉每日黄昏会独自外出约半个时辰,似是巡查岗哨。
时间,地点,人物。机会的要素在慢慢汇聚。
这日黄昏,我正倚在帐门口“晒太阳”,远远看见蓝玉按例外出。机会来了!我决定冒险一探。
我借口内急,避开监视的耳目,凭借对营地布局的熟悉和扈三娘身手的基础,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西侧区域外围,躲在一堆废弃的辎重车后。
云中鹤的驻地果然不同,帐篷排列隐含阵法,巡逻的蓝衣人目光锐利,步伐沉稳。我屏息凝神,等待蓝玉归来。
约莫两刻钟后,蓝玉的身影出现在营地边缘,但他并非独自一人!他身边跟着一个披着斗篷、身形矮壮的汉子,两人低声交谈,快步走向营地最边缘一顶不起眼的小帐。
那矮壮汉子的侧影……有几分眼熟!我心中一凛,努力回忆。是了!那夜扈家庄废墟伏击时,混在人群中那个使链子枪、身手刁钻的悍匪头目!他竟是云中鹤的人?
只见蓝玉与那汉子在帐外又交谈几句,汉子点头哈腰,递过一个包袱,随即匆匆离去,消失在暮色中。蓝玉掂了掂包袱,冷笑一声,掀帘入帐。
原来如此!那伙“身份不明”的伏兵,果然是云中鹤暗中蓄养或勾结的江湖势力!他导演那场袭击,是为了灭口王五(可能知其底细),也是为了将“第三方势力”的水搅浑,更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协助”我们,探查地窖!其心可诛!
我强压心中震惊与怒火,悄然退回。这个发现至关重要!云中鹤的势力远超想象,他不仅拥有精锐弩手,还暗中掌控着一支悍匪武装。张超对此是否知情?
刚回到帐中不久,猴子便急匆匆进来,低声道:“姑娘,张超派人来传话,说明日巳时,请姑娘去中军帐议事,说是……关于扈家庄后续的探查,要听听姑娘的意思。”
议事?我心中冷笑。是试探,还是摊牌?看来张超也坐不住了。也好,正好会会他,看看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想干什么。
“告诉来人,我一定准时到。”我对猴子道,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暴风雨前的平静,即将结束。明日中军帐,将是我主动入局,搅动风云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