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如何唤醒雷古勒斯的过程中,伊莎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细节,他胸前的印记并非从一开始就存在。
她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抬头看向正在核对魔药配方的西弗勒斯:“我记得,那个印记第一次显现,是在我尝试用你那瓶幽紫色药液做验证的时候。”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当时我们想区分那究竟是诅咒还是契约,结果触发了那个‘眼睛’。”
这个发现让研究方向更加明确:魔药很可能是关键。
西弗勒斯手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那瓶药,那是他早期调配的试验品,药性未完全稳定,而伊莎当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喝了下去。现在回想起来,那种过分的信任仍让他感到一阵复杂的不适。
伊莎仿佛看穿了他那份不自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望过来:“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她总是这样,更关注结果,更看重实效。
阿不思和西弗勒斯都早已察觉到她这个特质。
但只有真正与她共事的人才会明白,伊莎对“好结果”的追求,从来不是被动的等待。
她会把整个过程尽可能地向有利的方向倾斜,掌控每一个变量,只为让结局落在她预设的轨道上。
此刻,她面前摊开的羊皮纸上,正是关于雷古勒斯的治疗方案草图。但她的思路显然不止于此。
阿不思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里,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这一幕。
三个年轻人之间有一种奇特的默契:互相尊重彼此的专业判断,在争论中保持底线,在合作中给予支持。
这种关系让阿不思感到欣慰,也让他想起一些久远的事。
云阳是胡安很好的恋人。阿不思看着云阳耐心解释某个灵魂印记可能的触发机制,心中浮现这个念头。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与他和……不一样。
那缕思绪很快被他收敛起来,如同将一张老照片轻轻合拢,放回记忆的抽屉深处。
此刻,重要的是眼前的事:如何唤醒雷古勒斯,如何对抗伏地魔,如何保护这些正在努力构筑防线的年轻人。
“那么,”阿不思温和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关于魔药方向的验证,西弗勒斯,你有哪些具体的设想?”
西弗勒斯抬起眼,黑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需要分阶段测试。首先用低浓度的灵魂稳定剂作为基底,观察印记反应。如果确认魔药路径可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措辞,“可能需要复现当时的部分条件。”
“复现条件?”云阳微微挑眉。
“当时伊莎服用魔药后,印记才显现。”西弗勒斯的声音很低,“这意味着,要么是魔药成分与印记产生了特定反应,要么……”他看向伊莎,“是服用者本身的某种特质,比如她体内的契约或默默然成了催化剂。”
图书室里安静了片刻。
伊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羊皮纸上划过一道弧线,“所以我们需要两种对照组:一是对雷古勒斯直接使用魔药;二是在我服用后,通过某种方式将反应传递给他。”
这个提议让气氛凝重起来。
“太冒险。”西弗勒斯几乎是立刻反对,眉头紧蹙,“我们不清楚印记的触发机制究竟依赖于哪个变量。如果是你体内的契约成为关键……那相当于主动将你的状态与一个未知的黑魔法印记连接起来。”
“但这是最快的方法。”伊莎的声音平静,“而且我们已经知道,胡安身上的同源印记被清除时,雷古勒斯的印记产生了反应。这说明连接确实存在。”
云阳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才缓缓开口:“在西方的魔法体系里,这种通过第三方传递反应的方式,有没有先例?”
“有。”回答的是阿不思,老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重量,“一些古老的血缘魔法,或是强力的灵魂契约,都可以建立这种间接联结。但通常需要极高的魔法造诣,而且……”他顿了顿,“风险极大。一旦联结建立,可能就不只是单向传递了。”
伊莎低头看着自己绘制的草图,那些复杂的魔纹和药性分析在她脑海中重新排列组合。
“那就先试第一种。”她最终说,抬起头时,灰色的眼眸里已经做出了决定,“直接对雷古勒斯使用魔药。如果无效,我们再讨论第二种方案。”
这个妥协让西弗勒斯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但他眼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
他知道伊莎的“再讨论”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把更危险的选项推迟了,而非放弃。
“魔药需要三天时间准备。”西弗勒斯说,“其中几种原料需要新鲜萃取,还有一道催化工序必须在月相特定的时刻进行。”
“那就三天。”伊莎点头,随即转向云阳和阿不思,“这期间,我们可以完善防护和监测方案。我需要设计一套魔法阵,既要能隔绝可能的黑魔法反噬,又要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任何灵魂层面的异常波动。”
“可以。”云阳应道,已经开始在心中勾勒符文的排布。
讨论重新回到正题。羊皮纸上,线条与文字再次流淌开来,将四个人的思路编织成一张越来越清晰的网。
只是在会议间隙,伊莎的手指偶尔会在另一张羊皮纸的角落勾画几笔,那是一个手环的雏形,纹路复杂,功能标注上写着:“灵魂掩护”、“痛苦削弱”、“记忆屏障”。
她画得很轻,很快,像是某种下意识的准备。
仿佛在专注于眼前任务的同时,她的某一部分思绪已经在为下一步做打算了。
西弗勒斯瞥见了那些线条,认出那是防护装备的设计图。
他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继续核对手中的魔药配方清单。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口。他们只是各自在为自己的同伴做准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