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董会对伊莎提出的《霍格沃茨基础设施现代化与舒适度提升方案》的批复,快得令人意外。
就在她交付第一批基础炼金视镜后的第三天,一封盖着校董会金色火漆印章的回函便出现在了她研究室的桌面上。
连阿不思·邓布利多都在周五早餐时,隔着长桌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我必须承认,”老人慢条斯理地往茶杯里加了三勺糖,声音里带着某种愉快的揶揄,“我很久没见到校董会如此……高效且慷慨了,伊莎。你那些‘小玩意儿’的诱惑力,显然超出了我的预估。”
伊莎抬起眼,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往司康饼上涂抹一层均匀的覆盆子果酱。
她没有追问,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待办清单上又一项被划掉的任务。
改善城堡的第一步,是系统性地更新那些遍布建筑各处的古老清洁与防护魔法阵。
这项工作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在非洲的希尔庄园,类似的维护几乎是每日必修课。
只是霍格沃茨的阵法年代更为久远,魔力脉络更加复杂,有些甚至能追溯到四巨头初创城堡的年代。
于是,城堡里渐渐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清晨,伊莎已经抱着厚厚一摞羊皮纸出现在地窖魔药办公室门口。
那些纸上画满了复杂的阵法结构图、魔力流动分析,以及用红笔圈出的异常节点。
门在她面前无声滑开。
斯内普通常已经在了,要么在处理一批稀有药材,要么在批改那永远改不完的学生论文。
听到脚步声,他会从坩埚或羊皮纸堆后抬起眼,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欢迎的神色,却也没有拒绝。
“东侧三楼走廊的防护阵出现了周期性衰减,”伊莎将图纸铺在操作台空处,指尖点在一处用虚线标记的区域,“每七个小时魔力输出下降百分之十五。我怀疑是基础符文磨损导致的能量泄露,但……”
“但你不确定该用哪种融合性材料修补,才不会干扰原有的魔力脉络。”斯内普接过话头,甚至没有看那张图。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开场,目光在复杂的线条间迅速扫过。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会陷入高效讨论,最终探讨出方案。
有时,当问题涉及极其细微的魔力操控,比如有几次需要将一缕修复性魔力精准注入某个比发丝还细的符文裂缝,这时斯内普会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掌心向上。
没有言语,但意思明确:让他来。
他的魔力控制确实精妙得令人叹服。
那缕魔力如同拥有生命的细丝,在他的意志下蜿蜒钻入阵法深处,完成修补后又悄无声息地撤回,整个过程甚至没有激起阵法本体的任何涟漪。
“谢谢。”伊莎会轻声说,目光还停留在刚刚被修复的节点上,仿佛在记忆他操控魔力的每一个细节。
斯内普从不回应这句道谢。
当问题超出魔药与基础阵法的范畴,涉及更复杂的咒语结构或古代魔法原理时,伊莎会转向其他人。
在下午的教职工休息室里,弗立维教授常被伊莎“恰好”遇上。
魔咒课教授总是乐呵呵的,尤其是当讨论触及他热爱的领域时,他会站在一把特别加高的椅子上,魔杖在空中画出闪光的轨迹,用尖细却充满热情的声音解释某个古代防护咒语的十七种变体。
这种时候,西弗勒斯·斯内普往往也在附近。
也许是在窗边翻阅最新一期的《实用魔药大师》,也许只是在壁炉旁的扶手椅里闭目养神。
而当问题真正棘手,触及连资深教授们都感到陌生的领域时,它就会被带到每周的教职工例会上。
邓布利多总是听得格外认真。
他会摘下眼镜,一边用绒布缓缓擦拭镜片,一边耐心讲解。
偶尔,当伊莎描述某个异常古老的阵法结构时,老人会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很有趣,”邓布利多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摊在膝上的厚重典籍,“你发现的这个周期性衰减模式,让我想起了一些……被刻意遗忘的古老契约条款。城堡的某些部分,可能不仅仅是建筑,更是契约本身的具现化。”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深邃:“我需要点时间查查资料,伊莎。有些秘密,霍格沃茨守护了太多年。”
起初,城堡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些改变。
“动静太大了,”某次午餐时,一位年轻的助教在教工长桌另一端低声抱怨,“霍格沃茨需要的是学术传承,不是温泉度假村式的享乐主义改造。那位希尔校董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学校?”
“真的很爱显摆。”
这番话引起了几声附和的轻笑。
但是,改变是具体的、可感知的,而大家的适应能力往往超乎自己的想象。
当魔药课教室第一次在课后自动变得窗明几净,刺鼻的气味被温和的净化阵法驱散,室温恒定在最适合药材保存的十八摄氏度……
当图书馆那些总是冰冷刺骨的靠窗座位,被无形的温暖屏障包裹,学生终于能抱着厚重典籍坐上一整个下午而感到温暖舒适……
当天文塔的观星台上,最适合阅读星图的柔和光亮常驻,再也不需要举着颤抖的魔杖照明……
还有那些悄无声息出现在角落的小玩意儿:蜘蛛状的自动清洁器在夜深人静时爬过走廊,将积攒了数十年的灰尘吞进体内的净化单元;能根据室外光线自动调节亮度的壁灯;可以按照书籍大小和类别自动分类归位的移动书架。
两三天后,议论的声音小了。
一周后,这些变成了习惯。
到了十一月底,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城堡曾经不是这个样子,那些穿堂而过的冷风,那些永远擦不干净的盔甲,那些需要垫着厚毯子才能久坐的石凳,似乎都成了遥远记忆里的模糊片段。
很难拒绝这份体贴。
尤其当这份体贴安静、高效,且从不要求感谢的时候。
对于阿格斯·费尔奇来说,改变最初只是一种朦胧的不适应。
他突然发现,那些总是积满灰尘的盔甲缝隙变得干净了。
那些吱呀作响的门铰链,在某天清晨突然变得顺滑安静。
甚至连洛丽丝夫人最爱打盹的那个窗台,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垫子,午后阳光照在上面,暖烘烘的。
最让他惊讶的是那些楼梯。
霍格沃茨的移动楼梯是费尔奇数十年来最大的噩梦之一。
他的跛脚让他无法快速上下,而楼梯任性的变换规律常常让他困在两层楼之间,望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却不得不绕行漫长的固定阶梯。
但现在,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当他提灯走近一段正在缓缓转动的楼梯时,那楼梯会……慢下来,转动的速度会降到几乎静止,足够他蹒跚地踏上去,站稳,然后看着它将自己送往需要的方向。
当他充满忐忑的试了一次,两次,但当一个星期里发生了七次同样的情况后,费尔奇站在四楼走廊的阴影里,蜡黄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困惑的神情。
他抬起头,看向走廊尽头那副刚刚被自动清洁器擦拭过的盔甲。
铠甲表面光可鉴人,映出他佝偻的身影和手中那盏昏黄的油灯。
然后他明白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指向同一个名字:伊莎·希尔。
那位年轻的金发校董从未直接找过他谈话,没有居高临下的“改善计划”,甚至没有一次正式的介绍。
她只是……做了这些事。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就像打扫自己的家一样理所当然。
“……她是个很好的年轻人。”费尔奇对着洛丽丝夫人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他很久没用过这个词了。城堡里的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某种混合了厌恶、畏惧和怜悯的东西。
洛丽丝夫人似乎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他枯瘦的手背。
费尔奇僵硬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根手指,极轻地、近乎笨拙地,抚了抚猫咪缺了一角的耳朵。
在这位年轻校董不动声色的努力下,费尔奇数十年来最艰难的两项工作,城堡清洁和夜间巡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轻松。
她甚至改造了一间闲置的占卜学教室,将它变成了“夜间活动监测中心”。
墙壁上布满了炼金视镜投射出的实时影像,城堡各个关键区域的夜晚动态一目了然。
麦格教授第一次使用这个系统时,在那些清晰的光幕前站了足足五分钟。
“这会让巡夜效率提高,”变形课教授最终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复杂的感慨,“而且能更及时地阻止真正危险的行为。”
她看向伊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露出一抹堪称温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