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
赵云的声音干涩，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烧红的炭。
“你是什么时候……”
他想问，你怎么会提前知道黄巾要起事，怎么能未卜先知一般，在三年前就落下如此关键的一枚棋子。
这已经超出了智谋的范畴，近乎于鬼神之能。
“子龙，这世上没有未卜先知。”
赵轩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兄弟。
“我只是比别人多看了一步，多想了一层。”
“太平道当年在冀州传教，声势浩大，裹挟流民，隐有席卷之势。我让赵五混进去，最初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赵家庄的生意。”
他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后来发现他们图谋不轨，便将计就计，让他潜伏下来，以待后用。”
赵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兄长说的不是实话。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
可他没有点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兄长不说，他便不问。
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位兄长，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了。
“那还等什么！”
赵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急切地说道：“我们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卢将军！京城那帮人要摘桃子，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动手之前！”
“不急。”
赵轩却摆了摆手，从怀里拿出那卷绢帛，又取来笔墨。
他将绢帛上的情报，筛选了一部分，用这个时代通行的隶书，重新誊抄在一张羊皮上。
原本的密文，被他转化成了最直白的信息。
“有些东西，不能让卢将军看到。”
赵轩一边写，一边解释。
“比如赵五的身份，以及我们‘天眼’的存在。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就是因为它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最关键的人看。”
写完之后，他将羊皮纸吹干，小心折好。
“走吧，现在可以去见卢将军了。”
中军帅帐。
灯火通明。
卢植正对着地图愁眉不展，广宗城就像一根扎在他喉咙里的硬刺，吞不下，也吐不出。
看到赵轩和赵云进来，他只是疲惫地抬了抬手。
“赵都尉，这么晚了，有事？”
“将军，洛阳急报。”
赵轩没有废话，直接将那张羊皮纸，和赵一带来的那份关于朝堂动向的绢帛，一并递了上去。
卢植先是拿起那份记录着朝堂风声的绢帛。
他的手很稳，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
但赵轩注意到，他捏着绢帛的指节，正在一寸寸收紧，直至泛白。
当他看完，那份轻薄的绢帛，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斤。
“竖子！国贼！”
一声压抑的怒吼，从卢植的牙缝里挤出来。
他猛地将绢帛拍在案几上，胸膛剧烈地起伏。
帐内的亲卫吓了一跳，纷纷低下头。
“你们都出去！”
卢植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在帐外十步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
亲卫们躬身退下。
偌大的帅帐，只剩下他们三人。
卢植这才拿起那张羊皮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他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广宗北城城防图……张角亲卫布防……粮草囤积地点……”
他每念出一个词，脸上的惊骇就加深一分。
这些情报，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比他派出的所有探子，冒死探查回来的消息加在一起，还要详细百倍。
“赵都尉，这……”
卢植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不是激动，是吓的。
如此详尽的情报，绝不是从外部能探查到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张角的身边，安插了自己人。
而且是身居高位，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自己人。
“将军，您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破局的唯一机会。”
赵轩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朝堂那帮人，想要的是平定冀州黄巾的泼天大功。只要广宗城不破，他们就有无数个理由把您换下去。”
“您一倒，我就是下一个。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动手之前，把这颗熟透的桃子，牢牢地摘在自己手里！”
卢植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赵轩。
“你有办法？”
“我的人，现在掌管着整个广宗的北城城防。”
赵轩扔出了最后的王炸。
轰！
卢植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
“你……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广宗北城，在我掌控之中。”
赵轩重复了一遍。
“随时可以，里应外合。”
卢植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三年前，他就开始布局黄巾了？
这是何等深沉的心机，何等长远的谋划。
“赵都尉……为何……”
卢植的声音干涩。
“回将军，并非末将有先见之明。”
赵轩躬身一拜，将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当初察觉太平道行事诡秘，为求自保，才派人混入其中，以防万一。未曾想，竟成了今日破局之关键。”
赵云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嗯，这次说得比刚才更流利了。
卢植深吸一口气，他选择相信这个说法。
或者说，他宁愿相信这个说法。
因为另一个可能，太过骇人。
“好！好！好！”
卢植连说三个好字，一扫之前的颓唐和愤怒，整个人都焕发出了惊人的神采。
他冲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动。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迅速成型。
“我即刻传令，命大军佯作休整，麻痹贼军。”
“三日后，夜半三更，主力大军从东、南、西三面，发动总攻！声势越大越好，务必将张角的主力全部吸引过去。”
他转过身，看着赵轩。
“我再拨给你五千精锐的越骑营，凑足一万兵马。你亲率这一万人，潜伏于北城外十里处。”
“待城中火起，你的人打开城门，你便率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一举拿下张角！”
这个计划，简单，粗暴，有效。
赵轩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但他随即又补充道：“将军，正面强攻，非精兵勇将不可为。末将斗胆，举荐三人。”
“讲。”
卢植此刻心情大好。
“刘备，刘玄德。还有他的两位义弟，关羽，张飞。”
“此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由他们率部猛攻，必能给贼军造成巨大压力，为我北门突破，创造绝佳时机。”
赵轩顿了顿，话锋一转。
“况且，刘备乃将军门生，若能在此战中立下先登之功，于将军的声名，也是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