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过后,养心殿内灯火彻夜通明,如同白昼,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驱之不散的肃杀与凝重。
沈娇娇手臂上那道被刺客利刃划开的伤口,已被太医院院判亲自清洗、上药、仔细包扎妥当,所幸伤口不深,未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之苦。
然而,心头上那被血书和刺杀双重冲击所带来的巨大震撼,以及身体深处因过度紧张和轻微失血而产生的疲惫感,却如同附骨之疽,久久挥之不去。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萧烬的状态。
他的灵魂因之前在金殿和冷宫的连续强行爆发,以及得知身世真相所带来的剧烈情绪震荡,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沉睡。
无论沈娇娇如何在寂静的意识海里一遍遍呼唤,得到的回应都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心慌的沉寂与虚无。那种仿佛独自一人漂泊在浩瀚星海的空落落感觉,让早已习惯了他(哪怕是怼人)存在的沈娇娇,第一次体会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小烬烬……你可千万别吓我啊……你要是没了,我一个人在这鬼地方可怎么玩得转……”她蜷缩在宽大的龙椅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收藏、仿佛还带着冷宫阴寒气息的那封血书,声音低哑地喃喃自语。
涂婳被暂时安置在养心殿的一处僻静偏殿,由凌墨亲自率领两名最得力的暗卫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守。
她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得如同被雨水打透的宣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整个人的生命精气都在冷宫那场诡异的“表演”中被彻底抽空了。
太医院几位资深太医联合会诊后,得出的结论含糊其辞,只判断她是中了某种极为霸道的迷魂类药物,导致心神严重耗损,元气大伤。至于能否醒来,何时能够醒来,全都只能听天由命,束手无策。
那封以血写就的绝笔书,成了目前唯一握在手中、指向真相的关键线索。
沈娇娇几乎是着了魔一般,反复拿出来查看,对着烛光,试图从那潦草扭曲的字迹和干涸发黑的血迹中,再榨取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证据藏于……”这四个字后面的关键内容,被那片浓重污浊的血迹彻底覆盖、模糊,任凭她如何瞪大眼睛,用水汽轻轻浸润,甚至冒险用烛火在下方极远距离小心翼翼地烘烤,那被掩盖的字迹依旧如同被封印了一般,顽固地不肯显现。
线索,似乎在这里彻底断了。
“陛下,”凌墨处理完护卫布防事宜,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单膝跪地,沉声汇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臣已仔细查验过冷宫现场留下的刺客尸体,以及他们使用的兵器。这些人身上干净得异常,没有任何标识身份的纹身、令牌或信物,连衣物的布料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粗麻,无法追查来源。他们所使的刀剑,也是最普通的军中制式,毫无特殊之处。但是……”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锐利。
“他们的武功路数,极为狠辣诡谲,招式刁钻,力求一击毙命,与中原武林各派系的正统武功大相径庭,倒有些像……臣早年随军在边疆时,偶有听闻的、那些来自域外异族培养的死士风格。”
太后……竟然还和遥远的边疆异族有所勾结?
沈娇娇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潭浑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暗流汹涌。
“涂婳那边,加派一倍人手,必须确保她的安全,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她醒过来!”
沈娇娇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斩钉截铁地下令。
“她很可能就是目前唯一一个,知道更多当年内情和太后阴谋关键细节的人!”
她顿了顿,想起太医院那群只会捋胡子说“陛下需静养”的老古董,眉头蹙起,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去,把太医院那个……算了,朕现在不想看见那群只会掉书袋的糟老头子。去,把新入‘帅府’编号的那个,朕瞧着挺顺眼、长得也周正的医官003给朕传来!”
既然常规的太医束手无策,那就动用她“帅府”储备的“特殊人才”!关键时刻,颜值即战斗力,看着顺眼说不定运气都能好点!
不多时,编号003的帅哥医官——名唤苏瑾瑜的年轻男子,提着一个古朴的药箱,步履匆匆地赶来。
他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温润俊雅,气质沉静,即便是在如此深夜被急召入宫,衣着发髻也依旧一丝不苟。他先是向沈娇娇恭敬行礼,随后在得到允许后,走到榻前,仔细为昏迷的涂婳诊脉、观色、查看瞳孔。
片刻后,他收回手,眉头微微蹙起,转身向沈娇娇回禀,声音清朗而沉稳:“回陛下,此女脉象浮乱,神光涣散,并非寻常迷魂药物所致。依臣浅见,她所中之毒,恐怕掺杂了来自西南苗疆一带秘传的、用以蛊惑心神、操纵言行的诡异毒素,名为‘牵机引’。此毒阴损非常,能无限放大中毒者内心深处潜藏的执念或恐惧,令其陷入施毒者设定的幻境之中,言行举止皆不由自主,如同提线木偶。”
牵机引?苗疆秘毒?
太后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这种偏门阴邪的东西都用上了?其心之毒,可见一斑!
“可有解法?”沈娇娇心头一紧,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急切地问道。涂婳是目前最重要的突破口,绝不能有事。
苏瑾瑜面露沉吟之色,谨慎答道:“此毒解法颇为棘手。臣需以家传金针渡穴之术,刺激其闭塞的经络要穴,驱散部分淤积药毒,再辅以臣师门秘制的清心凝神丹丸,双管齐下,或可有一线生机,唤醒其被禁锢的神智。但……”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医者的客观与无奈,“最终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很大程度上仍需看她自身的求生意志是否足够强烈,能否挣脱那毒素制造的精神牢笼。”
“无论如何,尽力一试!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沈娇娇毫不犹豫,当即拍板。
苏瑾瑜领命,不再多言。他自药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羊皮卷,展开后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他凝神静气,指尖捻起一根长针,在烛火上微微一燎,随后手腕沉稳如磐石,动作快、准、轻、柔,依次刺入涂婳头顶、颈侧、手臂的几处重要穴位。
他施针时神情专注到了极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病人,清俊的侧脸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勾勒出坚毅而柔和的线条,长而密的睫毛偶尔轻颤,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沈娇娇在一旁看着,那属于现代颜狗的灵魂又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职业病(欣赏美好事物)忍不住发作,满眼的欣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小星星,内心疯狂刷起弹幕,粉红泡泡满屏:“啧,这专注认真的样子,这侧颜杀!简直了!有点像那个演天才医生的顶流啊……制服的诱惑啊,气质绝了!就是不知道白大褂……哦不,是这官袍下面,有没有藏着八块腹肌……哎呀,好羞耻……啊啊啊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意识深处那一片死寂的虚无中,竟猛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带着明显不满和抗议意味的灵魂波动:【……不准想。】
沈娇娇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般涌上心头,差点让她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小烬烬!是你吗?!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几乎是在意识海里尖叫。
【……吵。头疼。】萧烬的意识回应依旧十分虚弱,如同大病初愈之人,带着浓浓的倦怠和不适,【朕只是……力量耗尽,需要……休息一下。】
“好好好!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沈娇娇激动得差点语无伦次,强行压下雀跃的心情,用最温柔的意念回应,“我不吵你,你好好休息,慢慢恢复!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他能苏醒,甚至还能“本能”地对她“看”别的男人表示不满,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明他的灵魂本源并未受损,只是消耗过度。
就在这时,苏瑾瑜已完成施针,动作流畅地将银针一一收回,用干净的软布擦拭干净,放回羊皮卷中。他轻轻吁出一口浊气,额角可见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施针对他而言也消耗不小。
“陛下,臣已尽力。金针已刺激其要穴,清心丹也已给她服下。接下来,能否醒来,就看今夜她自身的造化了。”
沈娇娇真诚地道了谢,吩咐宫人带苏瑾瑜下去休息,并重重赏赐。她则挥手屏退了殿内所有侍从,独自一人坐在涂婳床前的绣墩上,手中紧紧握着那封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