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
破晓的微光刺破云层,将九重宫阙的琉璃金顶点燃,煌煌如天神宫阙。
九十九级盘龙御道,由最纯净的汉白玉雕琢而成,自巍峨的太极殿门一路铺展而下,直抵承天门。
此刻,这条“天阶”被猩红如血的织金长毯覆盖,蜿蜒如一条沉睡的赤龙。
阶下,是凝固的钢铁与敬畏的海洋。御前玄甲卫身披玄色重铠,甲叶森然,手持丈二长戟,如沉默的钢铁丛林,从丹陛两侧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他们肃立如塑,唯有头盔红缨在晨风中微微摇曳,像一片片无声燃烧的火焰。
文武百官依品阶肃立两侧,身着最隆重的朝服,朱紫青蓝汇成一片肃穆的色带。人人屏息垂首,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唯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沉闷的鼓动声。
“吉时已至——”
“陛下——驾——临——!”
司礼监总管尖利而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沉寂。所有人的头颅垂得更低,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带着无法言喻的敬畏,投向那扇缓缓洞开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太极殿正门。
门内光华流转,一道身影,踏着天光,徐步而出。
红色为底,金线为绣。祝之瑶身着的衮服上,一只凤凰展翅高飞,每一片羽毛都仿佛由最纯粹的阳光熔铸而成,在晨曦中流转着慑人的光晕。
十二旒白玉冕冠垂落,珠帘轻晃,将她年轻却已凝如寒玉的面容半掩于其后。
珠帘的缝隙间,唯见一双凤眸沉静如渊,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为之冻结。
她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在猩红的长毯中央,那孤高的身影,仿佛独自背负着整个苍穹的重量。
她走过之处,钢铁丛林般的金甲卫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铁甲碰撞之声汇成一声沉闷的惊雷,轰然炸响在广场之上。
紧接着,阶下那一片朱紫青蓝的海洋,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席卷,层层叠叠、由近及远地伏倒下去。额头触地的闷响汇成一片低沉的嗡鸣,那是山河俯首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终于爆发,如同积蓄了千年的洪流,汹涌澎湃,直冲云霄,震得宫殿檐角的铜铃都铮铮作响。声浪在广阔的宫阙间反复激荡,仿佛要将这片天地彻底臣服于那踏着天阶而来的身影脚下。
祝之瑶的脚步未曾停顿,径直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九龙御座。
当她终于转身,缓缓落座,俯瞰着脚下那匍匐如尘埃的万千臣民时,珠帘微晃,那唇线极轻微地抿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如同磐石般的冷硬。
阳光穿透冕旒,在她身后投下巨大而威严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广场。这一刻,乾坤独掌,山河易主,一个属于她的时代,在震天的呼号中,凛然开启。
“众卿平身。”
“谢陛下!”
独坐于那冰冷的高位上,祝之瑶的心中满是孤独,她好像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历代君王都称孤道寡,这高位确实既冰冷又孤独。
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在台下的谢宴之和小文昭身上时,心中的孤独感尽数被驱散,嘴角也扯出了一抹笑容,她还有家人,她不是孤家寡人!她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
新帝登基大典结束后,便是谢宴之的王夫册封仪式。
祝之瑶起身,向前几步,朝谢宴之伸出手。
谢宴之看着眼前带着薄茧的纤纤玉手,展颜一笑,他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掌,坚定的握住祝之瑶的手。
谢宴之拾阶而上,与祝之瑶并肩而立。
今日的谢宴之与祝之瑶穿着同色礼服,红色作底,金丝作线,以繁复精细的手法绣成一只金凤。
但如果细看,谢宴之的衣服的上绣的是凤,祝之瑶衮袍上绣的凰,凰比凤多了一尾,为四尾。
凤为雄,凰为雌,方才符合此时的情况。
旁边的司礼太监展开圣旨,“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朕之夫君谢宴之,谦逊有礼,温文尔雅,逸群之才。着即册封为王夫,赐之金册金宝,以辅佐朕躬,共理朝政。钦此!”
谢宴之欲跪下接旨,被祝之瑶拦住,他是她的臣子,更是她的夫,夫妻之间不用跪。
司礼太监有眼色的赶紧合上圣旨,躬身高举到谢宴之面前,谢宴之接过,却还是对着祝之瑶俯身一礼,以全她的威严。
“臣,谢陛下!”
祝之瑶几乎是在谢宴之俯身的同时就扶住了他的手腕,等他说完,更是立刻就把他拉了起来。
下方的臣子立刻跪地,“臣等拜见王夫!”
“众卿平身!”
“谢王夫!”
此时,祝之瑶给了司礼太监一个眼神,司礼太监从身后的托盘中拿过另一份圣旨。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朕之嫡长女祝文昭德才兼备,温恭端庄,深得朝野敬仰。今特册封为皇太女,继承大统,以彰其德。钦此。”
小文昭按照这几天谢宴之教过的跪倒在地,两手相握,像模像样的磕了个头,“儿臣,谢陛下!”
谢宴之和祝之瑶松了口气,还好,小文昭虽然还小,但是机灵聪慧,没有出错。
“皇太女快平身!”
旁边的宫女立刻把文昭扶了起来,并且抱起她交给了谢宴之。
众臣再次跪地,“参见皇太女!”
祝之瑶看向小文昭,想看看她的反应,结果她居然还记得祝之瑶刚刚动作,小手一伸,虚扶了一下。
稚嫩的声音中略带威严,“众卿平身!”
大臣们是真的惊到了,小太女才不到两岁,居然如此聪慧,他们是真的期待她长大的样子了。
“谢皇太女!”
小文昭期待的看向父母,两人都露出赞赏的表情,还连连点头,小文昭顿时喜笑颜开,刚刚撑起的威严顿时荡然无存。
人群中的祝二爷看着这一幕十分欣慰。他如今是教育部下编辑部的成员,工作内容就是写书。
也许这辈子他的女儿都不会认他,但只要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好,总比祝家其他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