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岩洞内,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偶尔从洞壁渗出的水滴声,以及远处地脉深处传来的、如同脉搏般低沉的隆隆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三日过去。
冷面如同阴影般归来,带回了外界零碎而令人心悸的消息。
枫叶谷地窟入口区域,已彻底化为魔域。浓郁的魔气如同墨汁般从地底涌出,遮蔽天日,不断向外扩散,侵蚀着一切生灵。青云宗布下的“五行封魔阵”早已在剧烈的反噬中彻底崩毁,据说主持阵法的“玄云”长老当场重伤,青云宗弟子死伤惨重,被迫放弃别院,后撤百里,建立新的防线,但魔气扩散速度极快,防线摇摇欲坠。白骨山、血刀门等势力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魔灾冲击,损失不小,如今各自收缩,戒备森严。
更令人不安的是,魔气侵蚀下,大量低阶妖兽甚至部分修士发生异变,化为只知杀戮的魔物,在魔域外围游荡,攻击一切活物。青冥域边缘,已然人心惶惶,大量散修和小势力开始向更深处的“安全区域”迁徙,引发了新的混乱和争斗。
关于幽冥殿的消息不多,但据传枫叶谷剧变后,曾有黑袍修士在魔域外围出没,似乎在搜寻什么,但很快又消失了,并未与其他势力发生大规模冲突。那位金丹特使,也再未公开现身。
而“散修盟”和“厉寒”的名字,似乎并未在这场惊天剧变中引起太大波澜。或许在各大势力眼中,一个在之前冲突中“覆灭”的散修团体,已不值得关注。这也给了林衍他们难得的隐匿空间。
“混乱已生,但机遇也藏于其中。”林衍听完冷面的汇报,沉吟道,“魔灾肆虐,各大势力自顾不暇,正是我们暗中恢复、积蓄力量的好时机。冷面道友,你辛苦了,先休息恢复。暂时无需再外出,以免暴露。”
冷面点头,默默走到一旁调息。
林衍的目光转向秦雨薇和叶老。经过三日不眠不休的疗伤,在丹药和此地相对充裕(虽驳杂)的灵气滋养下,三人的状态都有了明显好转。
叶老和莫道友的伤势稳定下来,虽然距离痊愈还早,但已能正常行动,处理内务。秦雨薇的冰魄玄体彻底稳固在筑基中期巅峰,对“冰魄·封灵镇魔印”的掌握也更加纯熟,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将其真正完善、稳固下来。
而林衍自己的恢复速度,则让所有人暗自心惊。在《混沌魂经》“魂衍初境”和“噬灵归元”秘法(他已开始谨慎尝试吸收此地驳杂灵气)的双重作用下,他那原本濒临崩溃的伤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断裂的经脉续接、愈合,干涸的丹田重新充盈起更加精纯凝练的混沌灵力,连识海中的创伤也被混沌符文滋养、修复。仅仅三日,他已能下地行走,虽不能动用全力,但行动已无大碍,气息也稳固在了筑基二层,甚至隐隐有向三层突破的迹象!
这种恢复速度,简直匪夷所思。众人只能将其归功于林衍那深不可测的功法和坚韧的意志。
“厉小友,你恢复得如何?”叶老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再有两三日,应可恢复七八成战力。”林衍答道,目光扫过众人,“此地虽隐蔽安全,但灵气驳杂,不适合长期修炼,更不利于秦姑娘完善冰魄神通和我进一步突破。我们需要尽快寻找一处新的、更合适的落脚点,同时,也要为散修盟的将来做打算。”
“新的落脚点?厉道友可有想法?”秦雨薇问道。
林衍略一沉吟,道:“青冥域边缘经此大乱,已非久留之地。魔灾扩散,各大势力争夺残存资源,只会越来越混乱。我们需向青冥域深处转移。”
“深处?”叶老皱眉,“深处势力更强,规矩更严,我们这点实力,恐怕……”
“未必需要立刻进入那些大宗门控制的繁华区域。”林衍解释道,“青冥域广阔无垠,深处也有许多荒僻险地、上古遗迹、或灵气相对稀薄但环境稳定的缓冲地带。那里虽然同样危险,但至少魔灾的威胁暂时较小,且势力分布相对松散,更便于我们这样的‘小团体’隐匿发展。”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曾在一些古籍和散修见闻中看到过,在青冥域深处与外围交界处,有一片名为‘万蛛山脉’的广袤区域。那里地形复杂,多毒虫瘴气,灵气不算浓郁,但盛产一些独特的毒物、矿石和阴属性灵草,因此吸引了不少修炼毒功、鬼道或急需特定资源的散修、小家族盘踞。那里没有统一的强大势力,只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寨、洞府、坊市,彼此争斗、联合,形成了一种混乱而松散的平衡。或许……那里适合我们暂时落脚。”
“万蛛山脉……”莫道友若有所思,“老夫年轻时似乎听说过此地,确实是个鱼龙混杂、法外之地。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去那里,或许能避开大势力的注意,凭借厉小友和秦姑娘的实力,站稳脚跟应当不难。”
叶老也点头:“如今我们实力大损,人手凋零,确实不宜再与任何大势力正面对抗。去万蛛山脉这样的混乱之地,低调发展,暗中恢复元气,确是上策。”
秦雨薇没有意见,她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只要能跟着林衍,去哪里都无所谓。
“既如此,我们便以万蛛山脉为目标。”林衍拍板,“但前往深处,路途遥远,且需穿越如今更加混乱危险的青冥域边缘地带。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首先,是恢复实力。叶老、莫前辈,你们继续疗伤,并整理我们剩余的物资,列出清单,看看还缺什么。冷面道友,你负责警戒,并留意地脉通道是否有其他异常。”
“秦姑娘,你需尽快将‘冰魄·封灵镇魔印’彻底完善、稳固。此术不仅是对付魔气的利器,也是我们将来在万蛛山脉安身立命的重要底牌之一。”
“而我,”林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需要闭关一次,尝试冲击筑基三层,并进一步参悟《混沌魂经》。若能成功,我们路上也能多一分保障。”
计议已定,众人再次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叶老和莫道友开始清点所剩物资。经过连番激战和逃亡,原本就不算丰厚的家底更是所剩无几。灵石、丹药、符箓消耗大半,法器也有损毁。好在玄机子洞府中得到的部分丹药和材料尚有留存,秦雨薇从寒溟真人处得到的传承物品也完好无损,加上众人随身携带的一些私藏,勉强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秦雨薇则在岩洞深处,寻了一处寒气稍重(地脉阴气汇聚)的角落,开始全力参悟、完善“冰魄·封灵镇魔印”。冰晶长剑悬浮身前,五行冰髓的残存精华被她缓缓吸收,融入印法之中。她的气息越发凛冽,周身不时有冰莲虚影和淡金符文闪现。
林衍则来到了岩洞最内侧,一处相对干燥、且地脉灵气(虽驳杂)最为集中的地方。他盘膝坐下,先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然后,开始尝试运转《混沌魂经》中记载的、用于突破小境界关隘的法门——“混沌归源冲窍法”。
此法讲究以混沌魂力为引,引导体内精纯灵力,冲击、拓展丹田与经脉的关键窍穴,同时引动外界灵气(需经过混沌魂力初步过滤转化)灌体,夯实根基,一举冲破壁垒。
林衍闭目凝神,识海中混沌符文光芒流转,一股精纯的混沌魂力被引导而出,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梳理、压缩丹田中那已经颇为充盈的混沌灵力。同时,他小心地运转“噬灵归元”秘法,开始加速吸收岩洞中那驳杂却庞大的地脉灵气!
呼呼——!
随着功法的运转,岩洞内的气流开始出现细微的旋转,朝着林衍所在的方向汇聚。驳杂的灵气,如同浑浊的河水,涌入他的身体,立刻被“噬灵归元”秘法粗暴地吞噬、分解,其中的杂质被混沌魂力强行剥离、排出(化作体表的淡淡灰气),而精纯的部分则被迅速转化为混沌灵力,汇入丹田。
这是一个痛苦而危险的过程。驳杂灵气中的地煞、阴寒、甚至微量魔气,不断冲击着他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若非他经脉经过《磐石身》淬炼和混沌灵力重塑,坚韧异常,且混沌魂力对能量有着极强的包容与转化特性,恐怕早已经脉寸断。
林衍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直流,但他眼神无比坚定,全力维持着功法的运转。
丹田内的混沌灵力,在魂力的压缩和外界灵气的不断补充下,越来越凝实,逐渐达到了一个饱和的临界点!气海中心的灵力漩涡,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发出低沉的嗡鸣!
就是现在!
“破!”
林衍心中低喝,引导着那压缩到极致的混沌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筑基二层的壁垒,狠狠冲去!
轰——!
仿佛体内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猛然挣断!丹田气海瞬间扩张了一圈!灵力漩涡旋转得更加顺畅、有力,吸纳和转化灵气的速度陡增数倍!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凝练、更加包容万象的气息,从林衍身上轰然爆发开来!
筑基三层,成!
而且,由于是以混沌灵力为基,以“噬灵归元”秘法吸纳了大量地脉灵气(虽驳杂,但总量庞大),他的根基被打得异常牢固,灵力总量和精纯度,远超寻常筑基三层修士,甚至堪比一些根基浅薄的筑基中期!
突破并未立刻停止。林衍趁热打铁,继续运转功法,稳固境界,同时开始深入参悟《混沌魂经》中记载的另一门重要秘术——“魂力拟形”!
此术的核心,在于以魂力为基,模拟、演化出各种性质的能量形态,或用于攻击、防御、探查,甚至伪装。其上限极高,修炼到深处,据说可以魂力演化万物,虚实相生,妙用无穷。当然,以林衍目前的境界和魂力强度,只能进行最粗浅的模拟。
他尝试着,将一缕混沌魂力凝聚于指尖。心念微动,魂力开始变化——时而模拟出《血魂诀》阴煞灵力的侵蚀特性(暗红色气芒),时而模拟出秦雨薇冰魄玄力的凛冽寒意(淡蓝色冰晶),甚至能勉强模拟出一丝地脉之气的厚重、一丝天然雾气的迷幻……
虽然这些模拟出的能量形态,徒有其表,威力远不及原版,且消耗魂力不小,但在某些特定场合(比如伪装身份、制造混乱、干扰敌人感知),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通过练习“魂力拟形”,他对自身魂力的掌控,对各种能量性质的理解,都在飞速提升。这对于他进一步修炼《混沌魂经》,乃至融合自身其他功法,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时间,就在这地脉深处的潜修中,飞速流逝。
又过了五日。
秦雨薇率先出关。她周身气息圆满,冰魄玄体晶莹剔透,眸中神光湛然。“冰魄·封灵镇魔印”已然被她彻底完善、稳固,成为她如今最强的攻防一体神通。她的修为也彻底稳固在筑基中期巅峰,距离后期只有一步之遥。
紧接着,林衍也结束了闭关。他不仅稳固了筑基三层的修为,对“魂力拟形”也有了初步掌握,更将自身状态调整到了最佳,伤势恢复了八成以上,战力更胜往昔。尤其是那混沌灵力与魂力,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
叶老和莫道友的伤势也好了五六成,已不影响行动和基本施法。冷面更是早已恢复完全,一直尽职地警戒着。
物资清点完毕,虽然不多,但精打细算,支撑他们到达万蛛山脉前期所需,应当足够。
“是时候出发了。”林衍看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众人(虽然人数稀少),沉声道,“前往万蛛山脉,路途艰险,前途未卜。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必能闯出一条生路,让我散修盟之名,在这乱世之中,再次响起!”
“愿随厉道友(厉小友)!”众人齐声应道,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与斗志。
曾经的散修盟或许已经“覆灭”于秘雾谷的硝烟之中,但它的火种,却在最深的绝境里得以保存。如今,这簇微弱的火苗,即将踏上新的征程,前往那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天地。
地脉岩洞的入口被重新封堵、掩饰。林衍一行人,如同潜入地底的潜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给他们带来惨痛回忆,也让他们获得新生机缘的土地。
他们的目标——万蛛山脉!
而青冥域边缘的风云变幻,枫叶谷的魔灾阴影,幽冥殿的暗中图谋,乃至林衍那刚刚觉醒的《混沌魂经》……所有的因果与宿命,都将在新的舞台,交织出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未来画卷。
暗流暂息,潜龙出渊。
新的故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