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煞石的能量比林衍预想的更暴烈。
那一缕缕阴寒气息钻入经脉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扔进了万年冰窟，血液都要冻结。但《血魂诀》运转之下，血灵力立刻迎上，如熔岩般裹挟着阴气在经脉中奔流。
冷与热在体内交战。
林衍咬紧牙关，额头渗出冷汗，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细密的血珠——那是被两股能量冲撞逼出的杂质。每一滴血珠离体后并未滴落，而是悬浮在他周身，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暗红色的血雾漩涡。
丹田处，那团气旋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只是松散的红色雾气，此刻在阴气与血灵力的反复淬炼下，逐渐凝实，隐隐有液态化的趋势。炼气期的灵力本该是气态，唯有筑基之后才会液化，但《血魂诀》走的本就是邪道，不循常理。
三个时辰后。
林衍睁开眼，张口吐出一口浊气。
浊气呈灰黑色，离体后立刻消散，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他低头看向身前的阴煞石——原本暗沉的石面已变得苍白，表面裂纹密布，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炼气五层。
而且根基比之前稳固了许多，不再是虚浮的沙堡，而像夯实的土基，虽然离真正的“坚实”还差得远，但至少能承载更多力量。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骨骼发出清脆的爆响。皮肤下的暗红纹路更加清晰，像一张细密的血网覆盖全身。最诡异的是，那些纹路似乎有了生命，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林衍走到水潭边，俯身看向倒影。
额心的竖瞳纹路又深了一分，边缘泛着暗金色光泽。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将一缕血灵力注入那道纹路——
嗡。
眉心传来轻微的灼热感。
下一秒，视野变了。
倒影中的自己突然扭曲，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影子——那是淤积在体内的阴煞残念，像寄生虫一样附着在经脉壁上。而丹田处那团气旋，在“视野”中呈现出一种暗红与灰黑交织的混沌色泽，中心处有一点极淡的金光，正缓慢地旋转。
“这是……内视？”
林衍心中一惊，随即明悟。
这不是普通的内视。普通内视只能感知灵力运转、经脉状况，而此刻他看到的，是更深层的、关于“能量本质”的东西。
他“看”到了阴煞残念的怨毒，看到了血灵力中蕴含的暴虐，也看到了那点金光——纯净、古老，带着一种镇压一切的威严。
那是人皇幡碎片残留的力量。
林衍收回灵力，视野恢复正常。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
这能力太过诡异，但……有用。至少在修炼时能看清体内隐患，在战斗时或许也能看穿对手的能量流动。
他看向岸边堆着的阴煞石，还有十几块小的。
“不够。”
林衍摇摇头。
《血魂诀》的修炼，需要大量精血和阴煞能量。这些低品质的阴煞石，最多再让他提升到炼气六层，之后效果就会微乎其微。而精血……他总不能靠喝水潭里的鱼血来修炼。
必须找到更稳定的资源来源。
林衍的目光投向山谷外。
黑风寨是第一个目标，但不是唯一目标。青冥域边缘地带，像黑风寨这样的山寨、散修团伙、小家族不计其数，彼此攻伐，弱肉强食。那里有精血，有资源，也有……复仇的机会。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和一门能用的攻击法术。
《血魂诀》里记载了几门基础法术，但都需要炼气七层以上才能勉强施展。现在他能用的，只有血符和……尸傀。
林衍的目光落在那块最大的阴煞石粉末上。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
他走回水潭边，开始挖掘潭底的淤泥。淤泥腥臭，混杂着腐烂的枝叶和动物尸骨，但林衍毫不在意，双手翻飞，很快在潭边挖出一个浅坑。
然后，他搬来几块大石，在坑底铺平，又将那些阴煞石碎屑均匀洒在石面上。
做完这些，林衍盘膝坐在坑边，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石面上刻画起来。
不是符文，而是一个简易的聚阴阵——《尸傀术》残卷里附带的阵法，本用于炼制铁尸时汇聚阴煞之气，提高成功率。阵法很简单，只有九个节点，但每一笔都需要血灵力灌注。
林衍画得很慢。
指尖的血滴在石面上，没有晕开，反而像活物一样沿着刻痕游走，将整个阵法串联起来。当最后一笔画完，九个节点同时亮起暗灰色光芒，一股阴风凭空而生，在浅坑上方盘旋。
成了。
林衍擦去额头的汗，这阵法耗费了他近三成的血灵力，但效果显着——他能感觉到，山谷中稀薄的阴气正被缓缓牵引过来，汇聚在坑中。
接下来是材料。
他需要一个“胚体”。
林衍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山谷深处的一片密林。那里光线昏暗，地面潮湿，腐叶堆积，常有野兽出没。
他走进密林，很快找到目标。
一头刚死不久的野狼，腹部被撕开，内脏流了一地，显然是被更凶猛的野兽所杀。尸体还新鲜，没有腐败。
林衍蹲下身，检查野狼的尸体。
体长五尺，骨架粗壮，獠牙锋利。虽然只是凡兽，但生前凶性十足，死后残念未散，正适合炼成最低阶的“行尸傀”。
他拖起野狼的尸体，回到浅坑边，将尸体放入坑中，正好覆盖在聚阴阵上方。
然后，林衍盘膝坐在坑边，双手结印——那是《尸傀术》记载的“炼尸印”，十二个手印变化繁复，他练了十几遍才勉强掌握。
第一个手印落下。
坑中的阴煞之气立刻涌动，像无数细小的黑色触手，钻进野狼的尸体。尸体表面浮现出灰黑色纹路，与聚阴阵的刻痕相互呼应。
第二个手印。
野狼的尸体开始抽搐，四肢僵硬地伸展，獠牙外露，眼眶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不是血，是阴气与残留精魂混合的产物。
第三个、第四个……
林衍的额头渗出冷汗，手印越来越慢。每结一个印，都要消耗大量血灵力和精神力。到第九个手印时，他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咬着牙，继续。
第十个手印落下，野狼的尸体突然剧烈震颤，一股暴虐、凶残、混乱的意念从尸体中爆发，冲击着林衍的心神。
那是野兽死前的残念，混杂着对杀戮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
“镇！”
林衍低喝，第十一个手印结出，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精血洒在野狼尸体上，立刻被吸收。那暴虐的意念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骤然萎靡。而林衍的意识中，多了一道极其微弱的联系——像一根细丝，另一端系在野狼尸体的核心处。
最后一个手印。
林衍双手一合，所有阴煞之气轰然涌入尸体。
野狼的尸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落下。随后，它睁开了眼睛——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暗红色的火焰在燃烧。
成了。
林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被汗水浸透。炼这一具最低阶的行尸傀，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量。但看着坑中缓缓站起的狼尸，他嘴角还是扯出一丝笑意。
狼尸的动作僵硬，步伐蹒跚，关节处发出“咔咔”的摩擦声。但它确实在动，而且随着林衍的心念，开始做出简单的动作：前进、后退、扑击、撕咬。
虽然缓慢，虽然笨拙，但……它是受控的。
林衍尝试着将一缕意识顺着那道细丝传递过去。
“走。”
狼尸迈步，走向水潭。
“停。”
狼尸停在水潭边。
“扑。”
狼尸纵身一跃，扑入潭中，溅起大片水花。它不会游泳，在水中挣扎，但林衍没有下令，它就只是徒劳地刨动四肢，没有上岸的意图。
“够了，回来。”
狼尸爬上岸，浑身湿透，腐肉被水泡得发白，但它毫不在意，只是安静地站在林衍面前，眼眶中的血焰静静燃烧。
林衍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只是一具最低阶的行尸傀，战力可能还不如活着的野狼，但它不怕疼、不怕死、绝对服从，在某些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这次炼制让他对《尸傀术》有了更深的理解。下一次，他会更快，更熟练，或许能尝试炼制更高级的“铁尸傀”。
林衍站起身，走到狼尸面前，伸手按在它的头颅上。
《血魂诀》运转。
不是吞噬——行尸傀的精血早已枯竭，没什么可吞的。而是“喂养”。他将一丝血灵力注入狼尸体内的核心，那两团血焰立刻旺盛了几分，狼尸的动作也显得流畅了一些。
“以后，你就叫‘狼一’。”
林衍收回手，看着这具简陋的尸傀。
这只是开始。
他会炼制更多，更强的尸傀。组成一支不死的军队，踏平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
天色渐暗。
林衍命令狼一守在洞口，自己则回到水潭边，继续修炼。
这一次，他没有吸收阴煞石，而是将心神沉入《血魂诀》的后续篇章。
炼气期之后，是筑基期。而《血魂诀》的筑基，需要一种特殊的“血基”——以至少百人精血为引，辅以三种阴属性灵材，在丹田中凝聚“血海”。
百人精血……
林衍眼中寒光一闪。
黑风寨，正好够数。
他闭上眼，开始推演复仇的每一步。
夜色笼罩山谷，水潭倒映着天上稀疏的星辰。
洞口处，狼一静立不动，眼眶中的血焰在黑暗中幽幽燃烧，像两盏不灭的魂灯。
而在山谷深处的密林中，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远远注视着水潭边的少年。
那双眼睛的主人，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
林衍若有所觉，猛地睁眼，看向密林方向。
但那里，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