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速度！这速度！
杨明达心中的震惊已然无以复加！他估计，此刻小船的速度，恐怕比最快的人力划桨还要快上无数倍，也远远超过了在顺风情况下张满帆的中型漕船！
而且这动力源源不断，毫不费力！
他紧紧抓着船舷，看着前方飞速接近又迅速被甩在身后的景物，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冲散了最初的恐惧。
他回头望向船尾那台不断轰鸣、推动着小船狂飙的“挂机”，眼中充满了狂热！
在杨氏一家人以及卢象文、卢象同等人紧张而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那小舢板先是缓缓离开码头，随即，船头猛地一抬，像一支离弦之箭般，破开平静的河面，以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速度，向着下游疾驰而去！
风驰电掣！真正的风驰电掣！
没有帆，没有桨，只有那“突突”作响的铁机器和船尾翻滚的白浪！
那小船的速度，远超任何人力划桨或借助风力的船只，几乎眨眼间就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李氏捂住了嘴，杨小虎则兴奋地跳着大叫：“快看！船自己飞起来了！”
卢象文、卢象同等人站在岸上，同样被深深震撼。他们虽然听卢象关描述过，但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岸上，杨老栓已经彻底石化了。他呆呆地看着那条在河面上风驰电掣、留下一道长长剑形浪痕的小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帆，没有桨，就靠着那个小小的“铁疙瘩”，船怎么能跑得这么快？！这完全颠覆了他六十年来对行船的所有认知！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猛地向前跑了几步，冲到水边，浑浊的老眼死死追随着那条快得不像话的小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这东西……这东西若真能用在漕船上……
卢象水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便掌握了操控技巧，开始尝试转向、加速。
小船在他的操控下，在河面上做出各种灵活的机动，激起更大的浪花，引得岸上的杨小虎兴奋地大叫起来。
一番酣畅淋漓的试航之后，卢象水才意犹未尽地降低油门，操控着小船缓缓驶回岸边。
当小船稳稳停靠在岸边，卢象关关闭舷外机，那轰鸣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河水拍岸的轻响。
卢象水跳上岸，激动得脸色通红：“关哥！太快了！太快了！这要是装在咱们的漕船上，北上大名，得省多少时间力气！”
杨明达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猛地抓住卢象关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卢大人！成了！真的成了！这……这机器之力，简直鬼神莫测！”
他立刻想到了更多，急切地说道：“大人，改旧船终究受限！不如直接新建！我们先改造一条现有的漕船，装上那台大的柴油机，仔细测试船体在不同速度下的受力、操控、稳定性，找出需要加强或改进船体的地方，
为后续建造专门适配这种动力的新船积累经验！一般新造二、三百料的漕船，若人手充足，一到两月便可下水！”
卢象关闻言，正中下怀，点头道：“好！就依杨东家所言。我第一期需要五艘这样的新式漕船，载重二三百料（约一百五十吨左右），必须在明年三月末前建造完成并完成试航。
工期紧迫，价格方面，每艘我可以出到五百两，但龙骨必须用上好的楠木，确保坚固！”
五百两一艘！这价格远超寻常漕船，利润极为丰厚。
杨明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承下来：“大人放心！年一过，我立刻召集所有工匠，优先赶制大人的船只！”
在二人商谈合作时，杨老栓，则缓缓走到那台已经停止工作的舷外机旁，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尚有余温的金属外壳，仿佛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宝。
他抬起头，看向卢象关，眼神复杂无比，之前的固执与怀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敬畏、折服和极度渴望深入了解的光芒。
“……卢大人，”
杨老栓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老夫……服了！这造船的手艺，怕是要变天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热切地问道：“卢大人，这……这种机器，不知可否……售卖？哪怕是小一些的也好！”
卢象关遗憾地摇摇头：“此机器乃海外秘制，我可以设法提供，但其所需的‘柴油’、‘汽油’更为特殊，消耗巨大，大明境内无法供应，依赖海外输入，极不方便。”
他看到杨家父子脸上露出的巨大失望，话锋一转，道：“不过，据海外典籍记载，还有一种名为‘蒸气机’的动力，以石炭（煤）或木柴为燃料，烧水产生强劲之蒸汽推动机括，其燃料在大明易得，或许将来有机会可以尝试。”
“蒸汽机？烧煤烧柴即可？”
杨老栓和杨明达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虽然依旧陌生，但至少燃料问题似乎解决了大半。
“此事容后再议。”
卢象关将他们的兴趣勾起，便适时收住，“当前首要，是尽快将这批新式漕船建造出来。”
“大人放心！我杨氏船场必全力以赴！”
杨明达拍着胸脯保证，他仿佛已经看到杨氏船厂凭借这独一无二的“动力机械船”名扬运河两岸的景象。
双方当即在船厂客堂内，郑重地签订了造船协议。
送走心潮澎湃的卢象关一行人后，杨明达立刻与父亲商议起年后召集工匠、采购楠木等事宜。
杨老栓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眼神中的热切和积极主动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返回宜兴的路上，卢象关心情激荡。技术的验证成功，意味着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已经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