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堡垒庇护范围的第一个小时,林奇就深刻体会到荒野的残酷与真实。空气不再仅仅是浑浊,而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微弱的腐蚀性,需要时刻消耗少量体能去抵抗。脚下不再是平整的合金地板,而是破碎的沥青、松软的沙土、以及随时可能坍塌的废墟空洞。视线所及,尽是文明倾颓后的景象:锈蚀成怪异雕塑的金属框架,被藤蔓(有些藤蔓本身散发着不祥的暗紫色光泽)缠绕的混凝土残骸,以及散落各处的、已无法辨认用途的垃圾。
寂静是主旋律,但这寂静并不安宁。风声穿过残破结构时发出的呜咽,远处不知名生物的短促尖啸,以及脚下碎石滚落的窸窣声,共同构成了一曲令人神经紧绷的荒原交响曲。
林奇的【环境感知】开到了最大,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蔓延。他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阴影和废墟角落里的、微弱但充满恶意的混沌气息,大多是小型的、类似昆虫或小兽形态的侵蚀体,它们畏惧林奇身上携带的微弱秩序能量(源于权限核心和“裂解”手枪),只是远远窥伺,并未贸然攻击。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在穿越一片被风化得如同巨人肋骨的建筑群时,他遭遇了第一次真正的威胁。那是一群栖息在扭曲钢架上的、形似秃鹫但体型更大、羽毛呈现出岩石质感的生物——“石喙腐食者”。它们对活物的气息极为敏感,尤其是对能量波动。当林奇试图快速通过下方时,领头的几只发出刺耳的“嘎嘎”声,拍打着沉重的翅膀俯冲而下,尖锐如石锥的鸟喙直刺他的头颅!
林奇没有使用能量武器,那会暴露位置并可能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他身形一矮,如同游鱼般滑入旁边半堵矮墙的阴影,同时反手拔出高周波匕首。在为首那只“石喙腐食者”扑空的瞬间,他猛地窜出,匕首划出一道几乎无声的寒光,精准地切过其相对脆弱的脖颈连接处!
嗤!没有鲜血,只有少量灰黑色的粉末状物质溅出,那“腐食者”僵硬地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其余几只被这干净利落的击杀震慑,在空中盘旋几圈,发出不甘的鸣叫,最终放弃了攻击,重新落回钢架上,猩红的眼珠依旧死死盯着林奇消失的方向。
这只是荒野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林奇加快了速度,利用废墟的掩护不断改变行进路线,避开那些能量反应明显较强的区域。个人终端上,代表d-77中继站的光点越来越近,而派大星标注的异常信号监测区,也开始出现了断续的报警提示。
随着距离缩短,周围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开始出现更多人工设施的痕迹,虽然大多残破不堪:断裂的光缆,倾倒的信号塔,半埋地下的金属管线。空气中游离的混沌能量似乎更加活跃,温度也比其他地方更低一些。
终于,在午后惨淡的阳光下,林奇看到了此行的目标——旧时代通讯中继站d-77。
那是一座伫立在矮坡上的、圆柱形金属建筑,大约有五六层楼高,表面布满了锈蚀和凹痕,一侧有明显的坍塌,露出内部黑洞洞的空间。建筑周围散落着小型附属设施的废墟和几个巨大的、已经破裂的球形信号反射器。整个区域寂静得可怕,连那些小型侵蚀体似乎都远离了这里。
但林奇的个人终端,此刻正发出持续、清晰的警报——异常能量波动信号源,就在中继站内部,而且强度比哨戒捕捉到的要强得多!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先在外围找了一处制高点,利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中继站的主入口已经被坍塌的金属和混凝土堵死,但侧面坍塌形成的缺口,像一张狰狞的巨口。缺口附近的地面上,有一些非自然形成的痕迹——凌乱但方向一致的脚印,以及……车辙印?虽然被风沙掩盖了大半,但依稀可辨。
近期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可能不止一次,甚至有车辆!这绝不是流浪者或拾荒者偶然探索的痕迹。
林奇的心提了起来。他放出派大星给的微型侦察无人机。指甲盖大小的无人机悄无声息地飞向缺口,将拍摄到的画面实时传回。
缺口内部一片昏暗,但借助无人机自带的微光夜视和热感应,可以看到内部空间颇为宽敞,堆积着大量废弃的设备和线缆。而在空间的深处,靠近原本的主控室位置,热感应图像显示有几个明显的人类热源轮廓!他们似乎围在一起,中间的地面上,有一个散发出微弱但稳定能量波动的装置!
更令人警惕的是,在主控室的角落里,热感应显示那里蜷缩着几个体型不大、但能量反应与人类迥异、呈现出冰冷蓝色的轮廓——某种被束缚或控制的混沌侵蚀体!
画面拉近,可以勉强看清那几个人的着装,并非堡垒制式军服,而是统一的、便于行动的深灰色作战服,款式简洁,带着一种不隶属于任何已知堡垒的陌生感。他们正在低声交谈,并时不时调整着中间那个装置。
突然,其中一个似乎负责警戒的人抬起头,警惕地看向缺口方向,手按上了腰间的武器。
被发现了?不,是无人机发出的极其微弱的信号或声音被捕捉到了?那人朝着缺口走了过来!
林奇立刻操控无人机降落隐蔽在一块金属残骸下,进入静默模式。他自己也屏住呼吸,将身体完全融入阴影之中,【环境感知】收缩到极限,只维持着最基本的警戒。
那人走到缺口处,探头向外张望了片刻,又侧耳倾听,似乎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嘟囔着骂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回去。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奇的心却沉了下去。
这些人是谁?他们在这里用那个装置做什么?为什么能束缚混沌侵蚀体?这一切,和铁壁最近对外部信息的异常关注,有没有关联?
荒原的魅影,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和危险。d-77中继站,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任务地点,而是一个秘密活动的据点。
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