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公寓里只余下书桌前的一盏暖灯。苏清弦刚结束与动画团队的视频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关电脑休息，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却忽然亮了起来。
是谢川墨的微信消息提示。
她指尖微顿，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预感。
柳曼云那番绵里藏针的“拜访”和那些冰冷的话语，此刻依旧像一层薄冰覆在心口，带着凉意。
她大概能猜到，谢川墨此刻发消息来，多半与这件事有关。
点开聊天界面，顶端却长时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那行字反复出现，消失，又出现，持续了足有两三分钟，仿佛对面的人正陷入某种罕见的纠结和挣扎。
苏清弦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心里那点因为柳曼云而产生的郁气，反而被这反常的“正在输入”勾起了几分好奇。
以谢川墨平日里的作风，无论是下达指令还是表达意图，向来言简意赅，何曾有过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候？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此刻或许正坐在奢华办公室或书房里的男人，对着手机屏幕，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又删除的模样。
这与他平日里运筹帷幄、步步紧逼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继在吗之后。
终于，消息发送了过来。
很长的一段文字。
谢川墨： 关于今天下午，云姨去找你的事……我刚知道。她说了些什么，我大致能猜到。抱歉，让你受委屈了。她代表不了我的态度
我的事情，从来只由我自己决定。你不必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任何压力，都由我来处理。
文字清晰，逻辑分明，带着他一贯的沉稳和担当。他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给出了明确的承诺，试图安抚她。
这很谢川墨。
苏清弦看着这段文字，心中那层薄冰似乎被这坦诚和担当融化了些许。她能感觉到他字里行间的歉意和维护。
她正斟酌着如何回复，是客气地说声“没关系”，还是表明自己并不在意的态度……
然而，就在她指尖刚触碰到屏幕，准备打字时，聊天界面顶端，竟然又一次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
嗯？还有补充？
苏清弦停下了动作，有些意外。她以为刚才那段话已经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全部表达了。
这一次，“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的时间稍短些。
几秒后，一条新的消息，孤零零地跳了出来。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表情包。
一个与谢川墨这个人设、与他刚才那段沉稳文字格格不入的、极其违和的——卖萌表情包。
那是一只线条简洁的、毛茸茸的白色小猫，正用两只前爪捂住自己的眼睛，只从爪缝里偷偷露出一只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讨好，还有一丝笨拙的可怜兮兮。
旁边配着两个小小的艺术字：【怂了】。
“……”
苏清弦看着那个突然蹦出来的、画风突变的表情包，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谢川墨？
那个在谈判桌上杀伐果断、在商业帝国里翻云覆雨、在她面前总是带着强势压迫感和掌控欲的谢川墨……发了这么一个……软萌到近乎卑微的表情包？！
巨大的反差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搞笑炸弹，瞬间在她心里炸开，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难以抑制的笑意。
“噗嗤——”
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清弦看着屏幕上那只捂着眼睛偷看、写着“怂了”的小猫，再联想到谢川墨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俊脸，
和他此刻可能正紧绷着、却努力想表达“歉意”和“讨好”的别扭状态，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起初只是肩膀微颤，后来干脆伏在桌面上，额头抵着手臂，闷闷地笑出了声。
这男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种表情包的？他发出来之前，知不知道这个表情包的含义？他知不知道他这种“猛男卖萌”的行为有多大的杀伤力？
笑了好一会儿，苏清弦才直起身，擦了擦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那只“怂了”的小猫还静静地待在聊天界面的最下方，与上面那段严肃认真的文字形成了绝妙的对比。
她忽然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柔软。
她看到了他笨拙的道歉背后，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
他不仅仅是在处理一个“麻烦”，他是在担心她的情绪，害怕她因为柳曼云的话而退缩、而难过。
所以他才会在发出那段正式的解释和承诺后，仍旧觉得不够，还要用这种他可能极其不擅长、甚至觉得有些“丢脸”的方式，来试图逗她开心，来告诉她——别生气，我认错，我拿你没办法。
这种认知，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淌过心田，将她最后一丝因为柳曼云而产生的芥蒂也冲刷干净。
她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了过去。
苏清弦： [表情]（一个摸摸头的安慰表情）
苏清弦：没受什么委屈。谢总不必道歉，更不必……如此“牺牲形象”。
她故意点出了他“牺牲形象”，带着一丝调侃。
消息发出去后，她几乎能想象到屏幕那头，谢川墨看到“牺牲形象”四个字时，脸上可能出现的、那一闪而过的窘迫和无奈。
果然，那边几乎是秒回。
谢川墨： ……
谢川墨：能逗你笑就好。
他没有否认“牺牲形象”，反而直接承认了他的目的。
苏清弦看着这句“能逗你笑就好”，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而真实的弧度。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里那道因为过往经历和现实顾虑而筑起的、坚固的防线，似乎又松动了一小块。
这个男人，强势是真的，心机深沉也是真的，但他愿意为她放下身段，用这种笨拙又真诚的方式来表达在意，也是真的。
这种被人在乎、被人珍视的感觉，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人贪恋。
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苏清弦： 下周那家私房菜，我订好位置了。味道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这算是……对他今天这番“努力”的回应和奖励？
消息发出去后，苏清弦将手机放在一边，起身去洗漱。
镜子里，她的脸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笑意，眼神明亮，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城市的另一端，谢氏顶层的公寓里。
谢川墨看着手机上苏清弦最后那条关于私房菜的消息，紧绷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缓缓松弛下来，继而扬起一个极其舒展的、带着巨大满足感的笑容。
他靠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刚才对着聊天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耗费了多少他处理几亿项目都不会有的心神。
最后鬼使神差地发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保存下来、与他风格严重不符的表情包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发烫。
现在看来……这“形象”牺牲得，很值。
非常值。
他看着屏幕上苏清弦那句带着调侃的回复和主动确认的邀约，只觉得心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热的充实感填满。
他知道，他正在一点一点，敲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而门后的风景，值得他付出所有的耐心和……偶尔的“形象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