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分,暖黄的灯光下,餐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散发着家常的温暖气息,苏清弦心中的那根弦却始终没有完全放松。
苏晨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苏砚安静地吃着饭。
苏翊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拨弄着米粒。
苏清弦给苏晨夹了一块他爱吃的鸡蛋,目光扫过略显沉默的苏翊,正想开口问问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事。
就在这时,苏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抬起头,放下筷子,目光笔直地看向苏清弦,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妈,我想去学武术。”
“咳……” 正在喝汤的苏晨差点呛到,苏砚夹菜的动作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眸看向二哥。
苏清弦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武术?!]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瞬间将她拉回那个充满血腥和暴力的原着结局——那个踩着尸山血海、眼神冰冷。
最终在权力倾轧中走向毁灭的黑帮大佬苏翊!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
她几乎要失声质问:
[为什么?!难道剧情的惯性真的如此强大?]
[难道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孩子们走向既定深渊的命运?!]
然而,强大的意志力让她硬生生压下了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温和的表情,只是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沉了些:
“学武术?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她放下筷子,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是寻常的关心和好奇。
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苏翊,“能跟妈妈说说原因吗?”
苏翊看着母亲平静的脸庞,那双总是带着洞察力的眼睛让他有些无所遁形。
他藏在桌下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想保护你。]
这个最真实、最迫切的原因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想起了废弃仓库里母亲挡在他身前的身影,想起了后脑勺涌出的刺目鲜血,想起了她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
他渴望拥有力量,那种能让她不必再为他涉险、能将她护在身后的力量!
但他知道,如果这样说了,苏清弦一定会更加坚决地反对。
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危险和压力都扛在自己肩上,不愿意让孩子们沾染半分。
他的直觉告诉他,她一定会说“保护妈妈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或者更温柔地告诉他“好好学习才是正途”。
苏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睑,避开了母亲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选择了一个更“安全”、更“正当”的理由:
“我……我想有能力保护弱小。” 他的声音有些生硬,但语气很认真。
“保护弱小?” 苏清弦的心猛地一沉!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弱小?夏暖!?]
这个名字和那个怯生生、那天送玩偶给苏翊的女孩瞬间占据了她全部思维!
书中的剧情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苏翊正是因为一次次“保护弱小”的夏暖,才一步步被卷入无法脱身的旋涡,最终走向那条不归路!
[剧情……还是太强大了吗?]
一股冰冷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苏清弦。
她以为改变了相遇的契机,避开了前世的误会,就能斩断这条孽缘。
没想到,命运的齿轮依旧以这种方式,将苏翊推向了那个看似“正义”的起点!
她藏在桌下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而循循善诱:
“小翊,你有这份心,妈妈很欣慰。保护弱小,是善良也是勇气。”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苏翊,试图引导他偏离那条危险的道路。
“但是,你知道吗?保护弱小,并非只有武力这一种方式。很多时候,智慧、冷静的判断、寻求帮助的能力。”
“甚至是用言语化解危机,都比单纯的武力更有效,也更安全。”
苏翊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却并不完全认同。
[智取?我当然知道。]
他那天救夏暖,用的就是脑子。
[但仓库里呢?]
[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绑匪,面对砸向妈妈后脑的酒瓶……智取来得及吗?]
[智慧固然重要,但有时,绝对的力量才是瞬间粉碎威胁、保护重要之人的最直接屏障!]
[解决问题,有时确实需要更迅速、更直接的方式。]
而且……他心底有一个更深、更隐秘的念头:曾经的“苏清弦”,不就是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武力(皮带、巴掌)让他们“屈服”的吗?
虽然那是噩梦,但也让他潜意识里明白,在某些极端情境下,武力确实拥有震慑和终结混乱的效力。
他不想变成那样的人,但他需要拥有那样的力量,不是为了施暴,而是为了在最危急的时刻,有能力终结伤害,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尤其是妈妈。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眼睁睁看着妈妈受伤却无能为力的恐惧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将那可能性彻底扼杀!
“可是……” 苏翊还想再争取一下,试图解释有时武力是必要的补充。
“好了小翊,” 苏清弦却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她拿起公筷,给苏翊夹了一大块他平时爱吃的红烧肉,脸上重新挂起轻松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寻常的闲聊。
“学武术很辛苦的。保护弱小是好事,妈妈支持你用更聪明、更安全的方式去做。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用食物和关心堵住了苏翊后续的话头。笑容背后,是深深的不安和决绝。
[不行,绝对不行!]
苏清弦在心里呐喊。学武术本身或许不是坏事,强身健体,培养意志。
但她不敢赌!
她不敢赌苏翊在习武过程中会不会遇到那些将他引向歧路的人或事!
不敢赌那该死的“剧情修正力”会不会在某个拐角等着他!
她什么都可以赌,事业、财富、甚至自己的安危……唯独她的三小只,她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敢冒!
她宁愿苏翊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不要他踏上那条充满血与火的不归路!
苏翊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又看了看母亲脸上那温柔却无比坚定的笑容,明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他知道,妈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不会同意。
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堵在胸口,他闷闷地“嗯”了一声,低下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不再说话。
整个晚餐的后半段,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苏砚全程安静地吃着饭,仿佛对刚才的对话充耳不闻。
但他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母亲苏清弦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听到“武术”时那一闪而过的惊惧和僵硬,她追问原因时的刻意平静下隐藏的紧绷。
她提到“保护弱小”时眼神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以及她最后打断苏翊、强行转移话题时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苏砚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水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思。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