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的雪花飘了三天三夜,将这座关外都城染得一片素白。洪承畴揣着太后懿旨走出皇宫时,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头。
曾经强大的大清居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难道他洪承畴这辈子就没有选过一件对的事情吗?
为明朝效力之时,他率十数万大军,在松锦大败,全军覆没,如今投了大清,却又转瞬岌岌可危,连他这个降臣都不得不临危受命。
难道真的是他在哪边,哪边就输吗?
三日后,一队打着白旗的清军使者战战兢兢地出现在明军大营外。为首的正是内院学士刚林,这位往日里在盛京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文臣,此刻却面色惨白,捧着国书的双手不住颤抖。
“大清国使臣刚林,求见大明皇帝陛下!”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发颤,不仅是因为冷,更是生怕这明皇一个不爽把自己砍了直接祭旗。
必竟这可是个暴虐的主,先前在锦州和山海关,哪次不是将他们八旗子弟的头颅垒成京观?
那明皇所过之处,那是寸草不生,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土里挖出来的蚯蚓都要对半劈,地府的阎王来了身上都得刺上那明皇的刺青!
营门缓缓开启,两列盔明甲亮的明军将士肃立两旁,刀枪如林,目光如炬。刚林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那些目光中蕴含的杀意与鄙夷。
中军大帐内,朱由检正在翻阅呈上的舆图,听闻清使求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带上来。”
刚林被领进大帐,还未开口,就先被帐内陈列的物件惊得魂飞魄散——只见多铎和孔有德被关在两个特制的铁笼里,就摆在大帐一侧!
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医治,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依然令人胆寒。多铎看见刚林,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又黯淡下去。
朱由检放下手中舆图,缓步走到刚林面前,见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囚笼,不由轻笑一声:
“怎么?认不出来了?”
他随手拿起案上一根令箭,轻轻敲了敲其中一个铁笼。笼中之人顿时惊恐地蜷缩起来,发出嘶哑的哀鸣。
“这位。”朱由检用令箭指向那个浑身溃烂的身影,“是你们大清封的恭顺王孔有德,叛明降清,被你们那奴首皇太极封了个王,如今倒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令箭转向另一个铁笼,里面的人形生物剧烈颤抖起来。
“这位就更了不得了——豫亲王多铎,多尔衮的亲弟弟。”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之前有人向朕推荐把他剥皮实草,朕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现在他都被晒成这样了,这皮...剥下来了恐怕不太完整。”
刚林早已面无人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认得出来,那确实是多铎贝勒和恭顺王!可...可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惊惧之下,刚林伏在地上,双手高举国书:“大清太后,以及诸位亲王,致书大明皇帝陛下:恳请陛下念在天下苍生......”
“苍生?”朱由检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帐外的寒冰,“尔等入关劫掠时,可曾想过苍生?孔有德引清兵屠城时,可曾想过苍生?”
他站起身,走到刚林面前:“抬起头来,看看这两个!告诉布木布泰还有那群建奴伪王,这就是朕的答复!给朕洗干净脖子等着!”
刚林浑身发抖,几乎瘫软在地:“陛下...大清愿退至关外,永不再犯...愿称臣纳贡,岁岁来朝...”
“说得好像努尔哈赤那会儿你们女真不是称臣纳贡一样?最后不还是起兵进犯我大明?你们建奴和朕谈信用?是想笑死朕吗?”
朱由检俯视着他,忽然问道:“洪承畴近来可好?”
刚林一愣,下意识答道:“洪大学士...一切安好...”
“告诉他,”朱由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朕在南京给他留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刚林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被侍卫拖出大帐的。
刚林失魂落魄地回到盛京,将面见明皇的经过一五一十奏报。暖阁内,大玉儿听完禀报,手中的佛珠地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她的声音颤抖着。
“千真万确...”刚林伏地痛哭,“明皇还说...给洪大学士准备了棺材...”
大玉儿瘫坐回座椅,嘴里喃喃道:“难道这老天爷,真的要亡我大清?”
便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启禀太后,肃亲王豪格在殿外求见,说...说有破敌之策...”
大玉儿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快宣!”
豪格大步走进暖阁,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他先是冷冷瞥了眼瘫软在地的刚林,这才向大玉儿行礼:
“太后。明军虽强。但并非无懈可击。”
大玉儿急切地问道:“你有何良策?”
豪格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铺开。指着辽河一带:
“朱由检这厮太过狂妄。竟将主力尽数集结于辽河正面。其侧翼空虚。若是我率精骑绕道蒙古。直扑其粮道......”
他话未说完。洪承畴突然从殿外匆匆进来。脸色凝重:
“太后。此计万万不可!我大清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是此刻分兵,恐怕盛京不保啊!”
豪格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洪承畴的衣领:“你这汉狗。莫非又要叛我大清?你是看见那明皇势大,想重新归明?”
洪承畴不卑不亢地推开豪格的手。转向大玉儿:
“太后明鉴。那朱由检用兵如神。岂会不知侧翼之危?这分明是请君入瓮之计!”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山谷:“此处地势险要。若我军从此绕行。必遭埋伏......”
洪承畴尽量分析着朱由检可能的战术战略,若是放在以前,他压根不会考虑这么多,就朱由检那操作,还怕他设伏?
但时日不同以往,明军在他的带领下,一路势如破竹,一路向北,攻克锦州,都打到了盛京城下,你要是跟他说这明皇的战略水平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是断然不信的。
若是还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待明皇,只怕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放屁!”豪格猛地拔出佩刀。“我看你就是明军内应!”
便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探马连滚爬爬地冲进来:
“报——明军...明军开始渡河了!”
大玉儿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