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巧燕温顺应了声,指尖再次落在他的肩颈上,力道依旧轻柔……
车厢里重回安宁,可当两方人马渐渐靠近、即将擦肩而过时,祝无恙的耳朵却忽然微微动了动……
他平日里修炼内功也算勤勉,因此早已练就了敏锐的听觉,能捕捉到细微的动静……
此刻他虽闭着眼,却能清晰听到那些镖师的呼吸声、马蹄踏地的轻重,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其中几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杀气,那分明是常年与人厮杀才会沾染的气息……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上,指尖微微用力,剑身藏在腰带中,透着几分冷意……
他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异动,只是静静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心里暗自有了几分戒备……
直到马车与骡车队伍彻底错开,彼此渐渐远去,那些隐约的杀气也消散无踪,祝无恙才缓缓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又开始指挥洪巧燕:
“巧燕呐,刚才揉的地方不错,再接着揉会儿。”
洪巧燕依言照做,只是指尖难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她虽性子温顺,却也隐约察觉到刚才擦肩而过时的微妙氛围,只是见祝无恙神色淡然,便也没多问……
就在这时,张五条忽然微微侧过脸,朝着车厢里压低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
“大人,你是没看到,刚才那队人马里面有个熟人,您猜猜是谁?”
祝无恙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洪巧燕泛红的小脸上,勾唇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慵懒:
“哦?我还有熟人?到底是谁啊?”
张五条脸上露出几分惊奇之色,随即语气急促的说道:
“就是那个差点被您饿死在大牢里的那个耿直剑客!好像是叫隋什么来着……隋便?不对不对……隋便是个喜欢到处点评美食的厨子,我认识的……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货叫隋堂!”
“隋堂?”
祝无恙听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底闪过几分诧异,随即沉吟道:
“竟然是他?!他现在是改行做镖师了吗?”
当初隋堂大半夜的潜进祝无恙在驿馆暂住的房间,被祝无恙当场擒住,次日绑入定县大牢。
只是这个人性子耿直又倔强,不肯服软,他就故意削减了对方的吃食几日,险些让隋堂饿死在牢里,后来虽查清隋堂并非主谋,将其释放,却也算是结下了些许过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张五条撇了撇嘴,语气随意的回答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咱跟他又不熟,谁管他靠干哪行糊口的,只要别来招惹咱就行。”
可祝无恙听后,却没像张五条那般淡然,反倒陷入了沉思……
此次前往乐县,看似风平浪静,可兴国寺那晚的事还历历在目……
他被那名死刑犯暗中跟踪,虽然后来那名死刑犯已死,可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却始终藏在暗处,从未现身,不得不防……
若是他只带着张五条同行,纵使遇上危险,打不过大不了还能抽身跑路,可如今身边多了洪巧燕,少女手无缚鸡之力,他必须时刻顾及她的安危,半点不敢大意……
想到这里,祝无恙不由得懊恼起来,暗怪自己太过疏忽大意,临行前竟忘了多带几个衙役同行……
人家运送一批货物都知道找些身手不凡的镖师护送,他身为一县县令,又带着女眷,反倒这般草率,若是真遇上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车厢壁,心里渐渐多了几分戒备,原本闲适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
正当他暗自思忖着沿途该多些小心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显然是有人朝着他们这边追赶而来……
祝无恙眼神一凝,当即抬手掀开身后的车帘,朝着后方望去……
只见远处的官道上,一道黑影正纵马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转眼便近了许多,而那骑马之人的身形与装束,竟与方才骡车队伍里的一名镖师极为相似……
待那人再靠近些,祝无恙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不由得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心里暗笑道:
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下好了,现成的“镖师”不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转瞬之间,那匹黑马便已冲到马车前方,骑手猛地勒住缰绳,马匹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稳稳停在了马车前,挡住了去路……
骑手翻身下马,摘掉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硬朗的脸庞,眉眼间带着几分冷厉与执拗,正是方才张五条提及的隋堂……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马车,当看到掀帘望来的祝无恙时,眼底瞬间燃起怒火,冷哼一声,语气冰冷:
“果然是你这个小人!”
话音未落,隋堂已然将手按在了背上的长剑剑柄上,指节微微泛白,剑身隐隐透出几分寒芒,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只要祝无恙多说一句,他便会拔剑相向,大打出手……
张五条见状,当即勒住马车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停下脚步,他翻身下车,挡在马车前,警惕地瞪着隋堂,厉声训斥道:
“姓隋的,你想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拦阻朝廷命官的车驾?”
车厢里的洪巧燕被外面的动静吓了一跳,小脸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伸出小手,紧紧勾住了祝无恙的胳膊,指尖用力,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祝无恙被她掐得微微皱眉,无奈苦笑一声:“啧!巧燕呐,你是打算将我那一丢丢好肉给掐掉吗?唉,你可长点心吧!”
洪巧燕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指尖还带着几分颤抖,见祝无恙要掀帘下车,她又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眼神里满是紧张与担忧:
“大人,别下去,他好像很凶……”
这里是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比当初的定县县衙之内,她生怕祝无恙会遭遇不测……